我的眼皮有点打架,一股浓浓的睡意袭来。我从未觉得这么困过,连杰克的声音都变得模糊,好像隔了一层墙。
“接下来,你会慢慢睡着,到达一个没有声音、没有光亮的地方,那里只有我的声音能给你指引。”
杰克的声音消失,只剩下哒哒哒的响声。
我终于扛不住诱惑,合上眼皮,睡着了。
一片死寂,什么东西都没有,我就在里面,接着一个声音响起:“你最想做什么?”
“我?我最想做——”我下意识地顺着那个声音开始回想。
一副副画面在我眼前闪现、李小岸在橱柜下,木剑钉在老爸身上、墓地阴鬼,拿铁链的守墓人……
最后一个画面是我站在面前,我的脸贴着我的脸,鼻尖对鼻尖……
“杀——我要杀一个人。”
“杀谁?”
“杀——我?”我看着这个人的脸,完完全全的自己。
“杀你?”黑暗外的声音也有点疑惑。
“对,杀我,我要杀了我。”我坚定道。
“好了,你可以醒了。”
啪!那哒哒的声音消失了。
我睁开眼,杰克和黄石看着我,眼色很不自然。
刚才发生的一切好像是梦,恍恍惚惚的,不太确定,但又真实无比,我记不得那些话了,但是杨涛的形象却死死地钉在心里,揭都揭不掉。
“陈先生,你的问题有点复杂,我们还要做进一步的研究。”催眠了一次,杰克的眼神很是疲惫,“这本书,你先拿回去看一下,有不懂的问题只管过来问我,这几天,我都会住在丰城。”说完杰克就和黄石出去了。
突然想起活人进了丰城的事,却像是漏掉了什么,怎么也想不起来。
以前不知谁跟我说过的,只要活人进了丰城,好像——
我的脑袋痛了起来,难道是催眠的后遗症?
我不再去想,拿起手中的书看,封面上写着《催眠学概论》。
厚厚的,足有几百页,我翻到最后一页,看了一下页码,九百八十八页。
我苦笑了一下,这么厚,等我看完,不是我杀了杨涛,就是杨涛杀了我,等这催眠术,还不如去找老九,练他那个什么灵飞六甲剑。
我开始翻书看。这确实是概论,把催眠的基础知识讲了一遍,我只看了几章,就大概有了概念。
催眠不是高深的技术,事实上很多活动都是催眠的一种,邀请别人进入到自己的世界,用各种元素的组合说服人们相信这个世界的真实性,文学、美术音乐、电影、游戏,都是催眠。
人类本来就是爱听故事的动物,天生就有接受暗示,从现实跳入虚幻的基因。
这一点,在穴居狩猎、刀耕火种的上古时代起,下雨时,野人们围着火堆说着自己外出狩猎的见闻起,就开始了。
所以每个人都会催眠,每个人也都会接受催眠,只是程度上的区别,有的人极易接受暗示,有的人则不太容易进入,代入感不强,天生与外界的事物联系弱,不易发生共情。
诗人见到一片落叶,就会谈悲秋之苦,而有些人则会视而不见,直直地踩过去。
这当然不代表无情的人就不会接受催眠,只是需要转变催眠的元素,找到能让他发生共情的事物。
只要找准了能引起共鸣的物体,理论上任何一个人都能被催眠。
我转着佛珠,一页一页看过来,居然看见得入神了。
原本以为会很枯燥的一本书,看了就放不下来,这本书本身会不会也是一种催眠?
不知看了多久,咚咚咚,门突然敲响了。
我吓了一跳,放下书,这时我正看到声音催眠一章,正在想杰克敲桌角催眠我的事,门敲得极响,又很急。我站起来,开了门。
小白端进一盘的汉堡、薯条、还有一大杯的可乐。
“老大,买来了,香辣鸡腿堡、中包薯条、大杯可乐,加冰的。”
小白把盘子放到我桌上。还喘着气,好像一路跑过来的。
我有些莫名其妙,小白自从我当了节目组老大后,确实有意无意地巴结我,可是从来都没这么露骨过,而且他怎么知道我还在办公室的?
小白匆匆走了,关上门,我没想那么多,坐下来继续看书。
从声音那一章开始看起,我闻着薯条的香气,我确实有点饿了,空出一只手来,拣了些薯条吃。
薯条是现炸出来的,硬度刚好,脆脆的,配上洒在上面的调料口感极好,我吃了连连点头。
声音是最适合催眠人类的媒介。
大部份时间里,视线受限于身高或是建筑物,要是在野外,则会被山脉挡住,人类往往用声音扩大自己对世界的认知,用声音去及远,暴雨的雷声、远处野兽的嘶吼,还有同伴的呼声,声音和人类的求生本能密切联系,这一点从基因中流传下来。人们总有闭眼睡觉的时候,但是耳朵是一直开放着,闭上眼睛,就一点都看不到,但是就算堵上耳朵,始终还是会有一点声音传进来。
这是从生理特性上决定的,就算把耳膜刺破,和振动的物体连在一起,也能听到声音。
听觉代表的是世界本源的震动。催眠的一大要素就是用语言去引导被催眠人。
我觉得有些口渴了,心跳慢慢加速,我好像看到了关键的地方。
我想要的破邪术就是这样,用声音去破除鬼魅,加强自己对声音的理解。
鬼也是人变的,变成阴物后,他们同样会对声音有反应。只要自己掌握了其中的诀窍,下次对上杨涛,胜算就大了许多。
我觉得有点口渴,拿过可乐,吸了一口。
冰凉凉的可乐吸入嘴里,流到食道里,一股冰意炸到额头,弄得我头痛起来。
我捂着头,闭上眼,过了好几秒,才缓过劲来。
加什么冰块?小白不知道我最讨厌喝冰可乐吗?
我突然想到刚才小白送吃的过来,还特意把每个名字说了一遍,好像是我叫他去买的,真是奇怪。
我再继续翻下去。可是后面,书里又讲到其他方面,具体是如何用各种小物体,引起受术者的安全感,最好用他们随身携带的小物品,比如说手饰之类的,甚至是手机,只要是他们日常使用,觉得熟悉的西,都可以用来催眠。
这一点在小孩子身上最为明显,比如说去看牙医的时候,就要多准备一些小孩子喜欢的玩具或是布偶,增强他们的安全感,跟他们说拔牙是不痛的,这也是一种催眠。
高级的催眠术原理也是一样,只是更为隐蔽,不被人发觉。就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也会在不知觉间着了道。
现代媒体还有各种广告就是一种集体催眠。
高级催眠术用活了,往大里说,一人一国,堪比古代那些纯以口舌之力降服一城的顶级说客。
后面的内容我看了不感兴趣,又翻了几页,有点疲惫,收拾了一下,走到窗边,打开窗帘,阳光射进来,刺得我眼睛生疼。
不知不觉间,居然已经天亮。
我走到门口,想着今天要开会说一下节目的事,嘉宾讲鬼故事,再放短片的形式要改进了。
自从收视率被黄石这个混蛋搞下来后,就再没上去过,就算他不说话也是一样。看来观众已经厌倦了这种形式。
《催眠学概论》上怎么说的?
人是很容易厌倦,又很容易陷入同种模式无法自拔的动物,绝不能只用一种催眠形式,至少要准备两三种换着用,才有效果。电视节目也可以看成是一种催眠,当观众厌倦一种节目形式时,要尽快更换新的模式,但是只是外壳上的更新,内核还是灵异。
对了,就做几次催眠特辑,催眠人看见自己的前世,或是与死去的亲人对话,这样做效果肯定好!
虽然现在我已经不需要做高节目收视率,可是长久下来的工作惯性,还是让我坚持要把节目做好。
那么多想法,只在从窗台到门口短短的几步就完成。
我开了门,一个人站在门口,差点和我撞上。我吓了一跳,往后跳,跌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