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又一连忙了几天,没有机会出宫。这天刚好没有要事,永琮硬拽着不太情愿的福隆安,身后依旧跟着小贵子,翘了尚书房的课,早早地偷溜出宫门,打算去龙源楼见王杰他们。与其在尚书房听些没用的,还不如同王杰多谈些有用的治国之策呢,走在路上的时候永琮还在这样想,不由更加期待这次的会面。
龙源楼就是王杰三人所住的旅店,也是酒楼。一楼大堂摆了个台子,是给说书先生和戏班子用的戏台,据说有不少人特意来看呢。二楼提供住宿,王杰三人就住在这里,说实话他们并不太满意,因为酒楼说书唱戏,人来人往的太吵,可京城就这么大,各省来赶考的人太多,别的客栈早已住满,反正他们也无需临时抱佛脚,这样的环境也就凑合着了。
好在龙源楼里几乎住满了全国各地的举子,没事的时候三五成群的凑在一起,吟诗作对引经据典,兴致上来提笔一挥,挥墨泼毫,倒是给酒楼留下一些墨宝。这下可把酒楼老板乐个够呛,纷纷将它们表起挂在墙上,谁知道这些人里会不会出现个状元啊,就算没有状元,中几个进士也是好的,保不准今后里面就出个一品大员,那他的酒楼也就出名了。
永琮三人来到龙源楼,刚要进门就被一个看门的伙计挡在了:“两位公子,您们是吃饭、找人,还是住店?要吃饭请里面请,要找人小的可以胖您问问,要是住店可就对不住了,小店已经客满了,不知两位公子……?”小伙计年龄不大,说话极快,偏还吐字清晰,一看就知道训练有素。
永琮何时见过这等架势,先是一愣,连忙说道:“我们来找王先生。”
小伙计闻言上下打量着他们,眼中带着点疑惑和防备:“两位要找王先生?两位公子是他的亲戚还是朋友?您说的王先生叫什么?从哪里来此?”
永琮对他突然地举动感到疑惑,按住正要上前理论的福隆安和小贵子,若无其事的道:“我们是来找住在这里的王杰王先生的,他是陕西韩城人。我们是他的朋友,前几天说好要来拜访,麻烦你通报一声,就说乾某向他请教来了。”
刚刚讲完,永琮就从这位伙计的脸上看到了明显的同情,正奇怪之际,只听有人问道:“是谁要找王兄?”
永琮抬头一看,只见赵翼正从楼上下来,刚刚出声的应该就是他。永琮快步上前,高兴地说道:“赵先生,别来无恙啊!”
赵翼这时也看清了永琮他们,向他们打了个招呼,然后急忙说道:“没想到是钱公子和傅公子,你们来的正好,在下和心馀兄正想找你们呢!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请快虽在下上楼。”说完身子一侧,率先步上楼梯。
听他的语气再结合伙计的态度,加上赵翼方才并没有提到王杰,不管是特意还是偶然,永琮觉得应该是王杰身上发生了什么,于是永琮急忙跟在赵翼身后。
永琮他们走上楼时,蒋士铨刚好走了出来,看到永琮显示惊喜,接着无奈地叹了口气,同赵翼一起,将永琮引进屋内。
众人在桌边坐下,永琮打进屋起就没见到王杰,再仔细打量了下赵翼和蒋士铨,吃惊的发现二人脸色有些苍白,眼睛也有些凹陷,人也清瘦了几分,衣着尽管大方得体,但神情却带着几丝忧愁和苦闷。
永琮怔怔的看着二人,不知道这几天他们究竟发生了什么,半晌才问道:“赵先生、蒋先生不知王先生可在?你们这是……王先生是出什么事了吗?”
赵翼和蒋士铨听到永琮的话,愁容加深,先是叹息一声:“王兄他……被抓起来了。”然后才向他们讲述了事情的经过。
原来,龙源楼最近来了两位卖艺的白姓父女,那女子双十年华,娇媚柔弱,很是吸引了京里一些年轻公子来听曲。王杰等人不耐女子唱的淫词艳曲,曾批评过这对父女,更同女子的父亲深谈了一番,让他将女儿嫁个好人家,别在唱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还掏出了身上的十两银子,让女子好好照顾老父,拿着钱出京买块地好好过日子。
结果那女子拿了钱没走,第二天还在龙源楼唱曲,王杰叹息女子的自甘堕落后就不再管了。赵翼和蒋士铨也嫌呆在酒楼有辱视听,于是这几天他们除了睡觉,从不轻易回酒楼。
四天前的下午,王杰和赵翼与蒋士铨三人一道,从状元楼参加诗会回来,不想遇上一个叫浩祯的纨绔子弟,同一个叫多隆的,似乎是因为那位白姓女子,两人不知怎么跑到二楼动手打了起来,混乱之中也不知是谁碰到白父,王杰就在此时正好走上二楼,只见人影一晃,还来不及反映,白父已他从身边摔了下去。
白父年纪大了,身子骨本来就不行,这下一摔可倒好,眼看着就没气了。京都乃是天子脚下,会试又已近在眼前,此时龙源楼里竟然出了命案,顺天府巡城衙役很快就到了,可方才太过混乱,那个叫多隆和浩祯的早就没了踪影。出了人命怎能一走了之?于是王杰三人和白父的女儿就随衙役去了顺天府说明。
这事本来也没有什么,按理说王杰又没有伤人,应该没什么事。但那白女却哭哭啼啼的,硬说是王杰与白父有隙,推倒白父方出了人命。赵翼和蒋士铨费尽了唇舌,可他二人同王杰本是至交,他们的话无法取信。白女在那哭的楚楚可怜,坚持要顺天府尹为她主持公道,顺天府尹无法,暂时将王杰押进大牢,等查明案情再审。可当时情况太乱,究竟是谁推了白父没人能说得清。
眼看今春科考之日就到了,王杰仍关押在狱中,赵翼和蒋士铨怎能不心急呢?误了今科还可以再等三年,倘若被判杀人罪,即使不被杀头也要坐上十年八年牢,王杰的仕途也算彻底完了。这几天,赵翼和蒋士铨东奔西跑,想托人将王杰保出来,可他俩一介穷书生,无门无路,怎么保人?真是呼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实在无法,昨天他们在探视王杰时,向他提起了这事,看他有没有朋友能帮上忙,没想到王杰竟然提到了永琮。还说如果能在科考前找到他,自己仍有可能参加会试。可他们根本就不知道永琮和他表兄的住处,与其满京城的乱跑,不如回到龙源楼等,只希望永琮他们还记得他们住处,能过来找。
永琮听完他们的讲述,很是气愤:“两位先生放心,在下一定将王先生解救出来!”
蒋士铨道:“这事还要看顺天府尹怎么判,钱公子能说动他吗?”
永琮含糊地应了一声,然后说:“事不迟疑,我马上去找顺天府尹刘纶(1),让他立即放人!”永琮又安慰两人几句才告辞,带着福隆安和小贵子匆匆的走出了龙源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