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听宫里的宫女太监说，冷宫那边实在是……”紫薇抬头看着夏燕，“我实在是担心金锁，而且她根本就不知道我们之间的事情和约定，万一对人说了些什么的话，小燕子你怎么办？”

夏燕听了也是头疼，紫薇虽然善良，可是并不笨，之前她所说的也正是夏燕所担忧的事情。但是这个时候，不管是谁，只要去了冷宫里面只怕会立刻被太后，乾隆和皇后这三方面的人知道。到那个时候，只怕是有嘴也说不清楚了。

说不定还会给金锁一个反咬一口的机会，让自己的处境更加危险。

夏燕头疼地用手指敲了敲脸颊，半响才低声说：“不管怎么样，我们不能去见金锁。紫薇，我们甚至不知道皇阿玛到底为什么把令妃娘娘连同金锁一起打入了冷宫，而且也没有人知道我们和金锁的关系，如果我们贸然去冷宫看她的话，只怕不但不会救她，只怕还会害了她，连同我们自己也会陷进去的。”

紫薇听了夏燕这话，半响没有说话。直到夏燕心中不安的时候，她才抬起了头，低声说：“我明白了，你放心出宫，我不会去冷宫见她的。”

夏燕听了她这么说，这才松了一口气。不管紫薇是一个怎么样的人，最起码，她是一个信守承诺的人。到目前为止，最起码她没有见过紫薇违背过她的承诺。

不过，即便是这样，她还是需要敲打一番紫薇，省的她一时心软想岔了，造成什么不能挽回的局面。“紫薇，也许你不知道，但是皇阿玛早已经收了金锁，如果金锁没有犯错的话，就算不用我们出面，过两天她也会被皇阿玛放出来的。如果真的是她有了什么错的话……”

微微顿了一下，夏燕沉声说：“这是皇阿玛的家事，我们这些做子女的，根本就没有资格也没有能力管。”

紫薇脸色慢慢变色苍白了起来，最终她只是咬着下唇点头，却再没有说出一句话。

夏燕这才离开了漱芳斋，等到在宫外甩掉了小邓子小卓子之后，她才和善保在“燕归来”碰面。“格格这个时候急着出宫，似乎有些……”一见面，善保就有些不安的看向夏燕，“格格是不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这个……”夏燕总不能说，她突发奇想，想要找小燕子的哥哥吧？迟疑了一下，夏燕只是摇头，低声说：“我需要找到一个人。”

虽然她还不知道为什么要找到萧剑，不过隐隐有种感觉，找到萧剑很重要。可是，这种感觉用不能言语来表达，更不能告诉善保。

“格格要找什么人？”善保有些迟疑地看着坐在面前的夏燕，犹豫了再三还是忍不住心中的那股冲动，低声开口问了一句：“为什么要找这个人，能告诉我吗？”

“这……”夏燕看着善保，然后面无表情地摇头，“我不能告诉你。”

善保一愣，错愕地看着夏燕，停留了很久才浑身僵硬地站了起来，“奴才知道了，那么还请格格示下，格格要找的是什么人，有什么特征，奴才这就找人去办。”

夏燕和善保两个人之间虽然从来没有过所谓的海誓山盟之说，然而两个人向来默契，而且从来没有发生过向今天这种情况。

并不是说，夏燕和善保之间的一点秘密都没有。毕竟，到现在就算是善保也并不知道她跟紫薇，甚至是金锁之间的关系。他们彼此之间都有属于彼此的底线，有些事情，他们都知道不该去问，所以就根本不去问。

他们两个人谁都没有想到，善保竟然会问出这个问题，而夏燕竟然也没有回答。

一时之间，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有些尴尬起来。夏燕抬头看着站在身侧的善保，扯动了下唇角，可是怎么也发不出一点的声音。

“格格……”善保低声叫了一声，“还请格格示下所要找的是什么人，这样奴才才能尽快找到格格要找的人。”

夏燕愣愣地看着善保，仿佛没有听到他说的话一样。而善保一直低着头，没有去看夏燕。他心中明知道，之前他问的那个问题有些逾越，可是夏燕那么直白地拒绝他，却让他心中在那一瞬间升起了一种抑郁憋闷的感觉。

就好像，一瞬间突然喘不过气来了一样，憋得他难受得鼻子都酸了，心脏似乎都憋得跳不动了一样。所以，他只能提醒自己身为奴才的本分，而坐在那边的那个是他的主子。夏燕说的一切话，他只要听令就好了。

可是，等了半天，甚至有提醒了一次，夏燕还是没有反应。他这才深呼吸了一下，感觉那种难受的感觉消退了不少，这才抬头睁开眼睛看向夏燕……

“格格……”善保在一瞬间愣住了，忘记了礼数，上前一步抓住了夏燕的肩膀，“小燕子，你怎么了？”

“什么？”夏燕眨了一下眼睛，等到看清楚善保那张带着焦急的脸的时候，她才回身，“我没事。”

“没事？”善保低声重复了一下，然后就伸出了手，轻轻碰触着夏燕的脸。夏燕下意识地跟着伸手，等到感觉到指尖一片湿润的时候，她才明白了过来。

“我哭了？”她有点不敢置信地看向善保，“我哭了，真的吗？”

善保沉默地点了下头，之前突然涌起的痛苦感觉早就在夏燕的泪水下消失得无影无踪，有的只是一种感同身受的难过，“发生了什么事情，竟然让你这么难过？”

“我不知道。”夏燕懵懂地看着善保，猛然拍开了他的手，大声叫道：“我不知道！不要问我这个，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从那年见到她的那个父亲，还有那个和她长着一副几乎一模一样面孔的妹妹之后，夏燕就再也没有哭过，哪怕是流下一滴的眼泪都没有。甚至于那之前，她都很少哭，每次被人嘲笑，被人排挤，甚至于被骂是私生女，野种的时候，她都只是咬着牙没有哭，狠狠地瞪着那些人。

哭，是弱者才会干的事情。她早就学会了，只流泪，不哭。

夏燕胡乱地摸着脸上潮湿的泪水，然而越擦越多，怎么都止不住……心慌意乱的她彻底失去了平时的冷静，几乎要陷入歇斯底里的地步。

“小燕子！”就在整个时候，善保突然上前一把抱住了她，用双臂紧紧钳制着她的身体，低声吼了一声，“小燕子！”

“我不是……”夏燕摇头，“我不能哭……哭就是认输，哭就是无能……我不能哭……”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双眼紧闭半响才在善保的呼喊中吐出了一口气，低声道：“我是夏燕，不是弱者，不是无能！我不是私生女……我有父亲……我有！”

“小燕子……”善保愣了一下，之前他一直以为夏燕的身份有问题。除夕夜那天晚上在慈宁宫中听到的她们两个人跟金锁的对话，这其中分明是有什么猫腻的。然而夏燕格格的身份对她有力，何况，两个人已经决定了彼此的婚事，做出合则两利的选择，他虽然心中疑惑，却也没有多问。

可是，现在听了夏燕的话，善保觉得他更混乱了。

本来，善保在听到金锁叫紫薇小姐，叫夏燕为小燕子的时候就觉得奇怪。按照夏燕她们两个人的说法，紫薇应该是夏雨荷收养的义女，夏燕才是夏雨荷的亲生女儿。如果夏家有婢女的话，也只有叫夏燕小姐才对。

而看起来应该是婢女的金锁，却是叫紫薇为小姐，而直接叫了夏燕的小名。

也就是说，在金锁的心目中，紫薇这个“义女”的地位甚至比夏燕还高。

这个发现，可以说是非同大小，善保私下思索了几个月，这才模模糊糊得出了一个不是很确定的解决。那就是夏燕和紫薇，甚至是金锁之间绝对有猫腻。

而那次小心的试探，夏燕的那一刹那的迟疑让善保心中多了一丝怀疑。有那么一瞬间，他兴奋于夏燕有了把柄在自己的手里，那么以后就不怕出现什么大的问题，会受制于夏燕。然而这种兴奋只持续了很多的时间，善保就意识到了另外一点。

他现在跟夏燕是在同一条船上的，如果夏燕出了什么问题，得罪于乾隆的话，只怕他这个暗中靠着夏燕才被乾隆注意到的没有家族在背后支撑的八旗子弟，就算不会被乾隆所株连，只怕从此也不会被万岁爷待见。

早在他所不知道的时候，夏燕他们两个人已经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了。就算日后夏燕没有被指婚给他，只怕只要哪一天乾隆不待见了夏燕，连着根基不稳的他也会受到不小的牵连。

自以为对自己有利的把柄，谁又知道会不会是自己的催命符呢？

想通了这点，善保就放弃了那种侥幸的心理，实心实意地帮助夏燕。而夏燕本来就不是那种喜欢掌控一切的人，对于善保给出的意见和看法也是足够的尊重，因此，善保渐渐也就放弃了对夏燕、紫薇、金锁三个人真实身份的追究。

甚至于明知道夏燕宁愿让自己病入膏肓也要加快设计令妃的脚步，有部分原因是为了金锁，他也没有再说什么。而在看到夏燕那憔悴无力的样子之后，更是心疼她，忘记了一切。

那个时候，他就下定决心，不管夏燕的真实身份是什么，她都会是他未来的妻子。他善保都会保护着那个让夏燕忌惮的秘密，不让任何人发现，不让任何人抓住夏燕的把柄。

而今天，在夏燕突然反常的哭泣和六神无主的情况下听到夏燕哭着说她不是私生女，她有父亲，善保一下子迷糊了。

难道，之前的一切都是他多想了？夏燕的身世并没有问题，她就是大明湖畔夏雨荷的女儿。身世真正有问题的人，其实是紫薇？

一瞬间，善保的心中转过了千万种想法和怀疑，而怀中那个挣扎的身体带着一种燥热的温度让他不能集中注意力去想这些事情。他低头看着怀中满脸都是泪水的夏燕，听着她低声喃喃着叫父亲，说她不是私生女，心中一阵一阵的抽疼。

“小燕子……”善保低声叫着夏燕，紧紧钳制着她身子的手臂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拥抱……他低头看着那张只能用梨花带泪来形容的脸庞，带着一种怜惜和自己都没有察觉的爱意低头轻轻吻向夏燕脸庞的泪水，品尝着那咸涩的味道，直到最后温柔地含住了那柔软的红唇。

这个时候，夏燕到底是什么身份，真的一点都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