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鸡毛信（下）

爷爷说，“在战斗的间隙，老兵们都会有一种失落感，大家很少会谈战后做什么之类的话题，那是电视上的人才说的；因为老兵根本不敢想以后。老兵受伤了，残废了，毁容了都太平常了。大家基本上就是在说女人，因为有半数以上的士兵其实根本没碰过女人，这时候那些下流的笑话就能让人暂时忘记以后和身边的伤痛。”

他事休提，继续说爷爷被抓上了卡车。

那是爷爷第一次坐车，显然，那次说走就走的旅行，并没有给爷爷留下什么好印象。

“别提了，这可真是掉沟里了。哎，疯子，你咋也跑这车上来了捏？”

“哎，别提了。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呀。”风伯低声说着，叹了口气，“小鬼子这不是抓壮丁么。我就琢磨着出来挣两块大洋，回去好给兄弟们发饷。”

“啊！”爷爷觉得自己的下巴要掉到地上了。

“你怎么能这么干！”

“小鬼子每天车接车送的，没什么不好。何况，这小鬼子的战壕都是我给挖的，现在，我对小鬼子的防御工事，那是了如指掌。咱厉害吧！”

爷爷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一脸惆怅地说：“我觉得我脑子里现在全是坑。”

说时迟，那时快。

爷爷觉得自己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动挡已经开到了一处正在建造的工事附近。这个时候，爷爷才发现，一座大山对准了眼球撞了进来。

原本预计要一天的路程，一会儿就走完了，四宝山就在眼前。

接下来的事情似乎很简单了，开溜，送信。

但是，随着一声枪响，所有人都被惊出了一身汗。

“俺是中尉犬饲，逃跑的干活，死啦死啦的。”一个军官模样的鬼子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爷爷顿时没了主意，跟着众人，笨手笨脚地开始磨洋工。

对于侵害中国的日本人，任何一个有着正义感中国人向来对他们都是深恶痛绝的。然而，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一行人不得不开始拿着铁锹开始刨土。

磨洋工，用土话说就是，糊弄日本鬼子。

不过，这些日本人也就愿意这么干。一人一天一块大洋发着，可惜就是不出力。

爷爷慢慢地刨着土，寻找着可以开溜的机会。

就在这时候，风伯靠了上来。

“老肥，你真的想跑？”风伯的声音很轻，只够钻进爷爷的耳朵里。

爷爷点点头，说“嗯。”

“千万别干傻事，死了好几个了。”风伯一面说着，一面不停地舞动着手中的铁锹，“等会儿看我眼色行事。我在这儿呆了好几天了，小鬼子认得我。”

爷爷点点头，说“嗯。”

过了一会儿，风伯朝着爷爷摆了摆手，领着爷爷走到了一个端着三八大盖的鬼子面前。阳光通过雪亮的刺刀反射到爷爷的眼中，让爷爷有些睁不开眼睛。

在炫目的阳光中，爷爷突然觉得风伯的形象莫名的高大了起来。

全心全意为抗战，众志成城保河山。

在七彩的光芒中，风伯对着小鬼子笔画着，指着爷爷，半蹲马步，双手攥拳，脸上做出了用力的样子。

小鬼子用手在鼻子前扇了扇，对着爷爷指了指，又指了指身后的土堆。

这是奇门遁甲中也没有记载的玄妙遁法——屎遁，大便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