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喜回家看到陶睿的时候, 和他说了自己疑惑。
“哥,今天我和公主提到草原人,她好像不喜欢他们, 之前不是说草原人是来讲和臣服吗?”
陶睿笑了下, 给她解释,“从前草原人确实有点臣服意思,但现在的掌权者是主战派,不论他做了什么,他私下都是想开战。”
战事肯定离京城很远,但提起来难免让人难受。福喜皱着眉说:“这些人就像山贼强盗一样,太无耻了。”说着她又叹口气, “公主对什么事都太上心,我看着好心疼。她讨厌草原人,在读记载草原人习性的书。我看她那里有草原衣服, 她是想帮皇上忙吧, 如果她像其他公主那样可能会轻松很多。”
不等陶睿说话,福喜又笑起来, “不过那样就不是三公主了,我是喜欢这样的公主。哥, 明天我早点进宫, 我想陪在三公主身边。”
陶睿若有所思地问道:“你说三公主那里有草原衣服?女装?”
福喜点点头,“是啊,摆在一边,我没仔细看, 是新的,第一次见感觉挺有意思。”
陶睿又问:“她很了解草原人吗?”
“很了解啊,怎么了?”
“没事, 你去休息吧。”
陶睿把福喜送走了,独自沉思起来。
诚然,公主是和福喜这样的闺阁女子不一样,会多操心许多事,但仔细了解草原人,做了草原服饰,这就不止是操心那么简单了。
拓烈部落的新首领乌克敦二十六岁,他妻子一年前死了,他此行进京很有可能会求娶一位公主,展现交好之意,并装模作样地将边关那些乱子推到他兄弟身上,保证回去会严加管束,请求大周支援。
乌克敦会借此麻痹大周,得到大周支援的好处,最后进攻时将娶回去的公主祭天,振奋军心。
这是本朝历史上草原人曾经做过事,公主不可能猜不到。那么公主如今行为只有一个可能,她是自愿去!
没有人会自愿送死,是这种对大周朝毫无疑义死,皇帝也不会同意。
陶睿想到三公主隐瞒得极好的高强武艺,有私下许多与明面上不符的谋略心机,以及马上年满二十未嫁。
乌克敦上位恐怕是皇帝和公主等待好时机,那群狼以为带回一个手无缚鸡之力公主,公主却可以在嫁妆队伍上做手脚,将带去草原所有人换成精良士兵,打入敌人内部,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陶睿一直觉得皇帝如此疼爱三公主,一定会有什么想法。如果不是大周国泰民安,推举女皇上位太过内耗,他觉得皇帝甚至会让三公主继位。
如今他疑惑解开了,皇帝给公主选了另一片地方称王,让她做整片草原女皇,到时,整个大周都会是三公主后援,她可以放开手脚去统一草原!
虽然只是一点点信息,但陶睿觉得,如果他是皇帝,他就会这么干。这样不但能收复整片草原,拓疆土平息边关战乱,会让三公主青史留,管理整片草原自由自在,不受任何拘束。公主将得到所有人真正的尊敬,发自内心尊敬。
流年小声说:【睿哥,如果你猜都是真,那三公主要跑了啊,追不追?】
陶睿笑了,【追!我要是猜对了,那我可能找不到比公主更合我心意的媳妇了。准备一下,我们要换地图了。】
陶睿这一夜没修炼,他在书房里看完了所有关于草原书面记载和边关地图。
第二天下朝他直接去见皇帝,铺开地图和皇帝说边关一定会战,不如事先准备,如何如何。
皇帝刚始以为他想说乌克敦狼子野心,要如何防备接待之类的,没想到突然说到排兵布阵上去了,说得挺好,问题是这不是武将干的事吗?陶睿之前一直是文官啊。
不过皇帝很快就将这些思绪抛,专注地听陶睿讲述他计划。
两军对战,不止是兵法那么简单。如果有周密计划,获胜机会将大大增加。陶睿提出的计划就足够周密,超出他想象周密,让他在听完之后夸赞声脱口而出,“妙!此计甚妙!”
陶睿笑道:“如此,不论乌克敦此行向大周提出何等要求,我大周都无需答应。姿态摆得越高,对我们的计划越有利。”
皇帝看向他,微微挑眉,“谨之似乎话里有话。朕不知,谨之为何突然对草原感兴趣了,竟要亲自出征。
你可知,战场上刀枪无眼,纵使你武艺再高,也有丧命的危险。你与家人团聚仅数年,要冒这样的险吗?”
“保家卫国,好儿郎自当出一份力。臣身为大周丞相,怎能眼睁睁看着外人侵扰我国子民?至于臣的家人,他们都在天脚下,定能一切安好,臣很放心。”
皇帝点了点头,思忖着踱了几步,又道:“朕有另一个计划,或许由三公主深入草原内部,更容易成功。”
陶睿都没问他具体计划,直接就说:“如此需要冒险的就是三公主了,即便最后胜利,草原气候与各方面条件远远不如中原,皇上放心留公主在草原活吗?”
当然不放心。要不然,皇帝之前也不会放任陶睿和公主相处了。不过他打算其实是让陶睿随三公主去草原,他们两人联手,自然能治理好草原。只有一个问题,下一任皇帝容得下他们吗?
这一点一直都是他心中的疑虑。
公主自幼聪慧,他宠爱三公主不止是因为先皇后,更多是因为三公主乃是他所有女中最聪慧的一个。
这么多年,他时常惋惜公主不是男儿,并非他重男轻女,而是群臣百姓不会轻易接受女称帝。大周国泰民安,他当将精力放在建设国家上,怎能因女儿引发内乱,耗损国家元气?而且他也怕,他没那么多时间为女儿铺路,他已经年过五十了。
皇帝沉默片刻后,突然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谨之,你觉得朕身体如何?”
陶睿立刻回道:“皇上身体康健,同龄人中无人能及。臣以为,皇上将来能带着曾孙骑马射猎,共享天伦。”
要见到曾孙可能要十几年之后,要曾孙骑马射猎至少要十年了。那时他八十岁能骑马,陶睿也是对他太有信心了。
关键皇帝看看陶睿的表情,发现他居然不是奉承。皇帝不由地笑了一声,“谨之总是与旁人不同,便是太医院那些人也不敢如何同朕说。”
陶睿勾起嘴角,玩笑道:“若臣说自己会点相面之术,皇上信吗?”
皇帝摇摇头,朗声笑起来,“你呀,只有这时候才像个少年人。你给朕说说,你都二十了,为何未娶妻纳妾啊?你祖父不着急?”
“臣的家人都重义,臣告诉他们,臣要找到情投意合之人,一为伴,不可操之过急,毁掉一。说来也巧,宣国公府沦落到宣谨伯府,刚好都有臣之养母影子,臣的家人亲身感受过,非常认同臣的想法,便未再催促过婚事。”
两人你来我往地说了这么多,陶睿嘴就是严得很,半丝不透露他对三公主想法。但要说不透露吧,他又明确表示了不希望公主嫁去草原。
好在皇帝完全能明白对话背后的意思,心里暗骂他一句滑头,干脆打发他走人,自己认真考虑一下。
事有变,需要考虑事很多。牵一发而动全身,做皇帝,每个决定都不是那么容易。唯一确定便是,他决定必须对国家有利。
许久之后,皇帝叫人找来五皇,亲自考校了一下。五皇未满十岁,才智中上,在皇帝看来,若全力培养,五皇又没被别人带歪况下,能做个守成皇帝,将大周维持现状便是尽全力了。
皇帝又见了御医,确定自己身体比之前健康,仿佛壮年时期。接着他才寻三公主一同用晚膳,将陶睿那番话告诉她。
公主很快就明白了其中意思,但她没有欣喜,反而面露迟疑,“父皇,陶大人会不会是因为父皇原因,才……”
皇帝笑了,“朕是头一次看到你如此不自信。玉馨,谨之是什么人?他若不愿,就算朕赐婚,他也有办法拒绝。一旦他口,那必是他心中有意。”
公主脸一红,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若陶睿有意,她怎么竟没看出来?
皇帝倒觉得陶睿很懂事,姻缘未定,这么随意让公主看出来岂不是唐突了公主?
正因为对陶睿的欣赏,他话题一转,突然说:“谨之欲亲自领兵,去边关指挥作战,朕希望你与他同去。”
“同去?”公主惊讶地抬头,她若同去就是进军营了,“女扮男装?”
皇帝点了下头,“这是朕想法,如何选择,你自己考虑。若你不放心,按照我们原来的计划也一样可行。只有一点,一旦你去了战场,决不能泄露你身份。若你战死或未能立功,你就只是在宫中‘病’了些日子。
只有你立下大功,才能以公主之尊风光归来。”
公主神色动容,“儿臣知道。”
她起身郑重地跪拜在地,向皇帝行了个大礼,“儿臣谢父皇!”
无需多言,他们都知道自己能为对方做到什么程度,更知道一切需以家国天下为先。
这也许是最好的一次机会,也是最重要一次机会,一旦选择,便不容有失。
他们的命运,都将在这一刻改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