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吸惯了圣塞雷斯污浊的空气，繁华弥漫的气息又成了一种奢侈。

街道人头攒动，嘈杂的声音如浪潮般席卷而来，模糊的人影在刺眼的灯光下来回晃动。卡勒姆的注意力从街道两侧的绚烂景物转变到街道深处，一旦有孤零零立在街头，光影浮动的影像告示栏，他就会靠拢过去。

“给流浪小动物一个温暖的家——大都会派特宠物总店。”

“谱九天之乐，奏百章之歌。凯文普兰克电子琴行欢迎道业行友光临”

“明都星钻派对，苏博珠宝店三楼，男女不限，纵享璀璨人生。”

“…………”

“…………”

把流浪猫狗洗洗身子挂出去卖的店铺……莫蒂看到绝对将其痛批一顿的杂琴琴行……在年末慈善活动即将开始时突然要开派对的珠宝商……

嗯嗯……嗯

卡勒姆点了点头，他已经总结出了经验，看这种告示栏，没必要在意上面到底写了什么，也没必要花费脑筋去思考上面的到底是什么玩意。

你只需要看看和你一起看告示的人，猜测一下他们的身份，想想这种人应该会做什么，再注意他们看到告示的反应就可以了。

浏览了三四个告示栏后，卡勒姆锁定了一家青年旅馆。

青色的拉法埃尔旅社坐落在大都会水塔下，红色砖块垒成的水塔围了一圈工厂用的铁板，挂着小心高空坠物的标志。不清楚这座尘朴水塔什么时候倒坍，但在它影响到周边之前，它一定会被工程队物理销毁。

大都会流动人口较大，不像一寸地一锭金的圣玛莎拉蒂，除体面敞亮的星级酒店外一般的小旅馆费普遍不高。

但是需要在告示栏上张贴地址在哪里的旅社，那就是另一种意思了。

当旁边一起寻找告示栏的皮衣络腮胡大叔看都不看便跳过拉法埃尔青年旅社时，卡勒姆就知道自己找对地方了。

因为这真特么是一个青年旅社。

卡勒姆翻出了太阳镜，一副永远也不会戴的架势扣在自己的棒球帽上做装饰，把自己裸露在外的皮肤涂上了一层褐色的妆粉，褐色妆粉与原本白里透红的皮肤交汇融合，轻易的营造出在海滩曝晒过后的模样。

他脱掉了平日里的蓝色外套，换上一身暖色调的明朗T恤衫，套了一件厚实但不合身的鹅绒大衣，褐色的，光秃秃的半截小臂裸露在外。

破洞牛仔裤的洞里露出流行款的海滩短裤，脚踝裸露，却穿着一对适应晚秋初冬这一季节的长靴。

这样一身打扮的卡勒姆进入法拉埃尔青年旅社时收获了不少善意的眼神，忍俊不禁的笑容以及微微上扬略有弧度的嘴角。

住在这里的多是青少年，大半是学生，看面部年龄差不多和高中生没什么差别。就读于民办培训机构的学生们没有校服，组团居住在价格较低的小旅店里，现在正是他们一天学习过后的休息时间。卡勒姆的入住没让他们感到多么意外，即使是要出门的一群人在路口与卡勒姆和伊莉娜撞了个照面，顶多就是低低头不说话绕开走过去。

至于他们路过后的窃窃私语，卡勒姆虽很介意，但也权当没听到。

房间里有两张床，一张桌子，一个独立卫生间，一面试衣镜，还有一台简便的电脑计算机——当然是不敢用来骇入的。

地板下面是白色的硬质泡沫，一种相当有商业头脑的材料。赤脚踩上去软乎乎的，楼层较高，从窗户外能直接看到大都会那片霓虹灯的海洋。

卡勒姆先检查了房间内有没有摄像头，没有，然后拜托伊莉娜把桌子搬到灯泡底下，借助桌子的高度，他拆下灯泡，房间顿时陷入一片漆黑。

卡勒姆食指处的戒指散发着淡淡的红色光辉，他取下戒指，把戒指上的金属肿块安装在灯泡通电的部位，随即再接上灯泡。

灯光依旧，从卡修斯老爷子那里借来的屏蔽装置的一部分被卡勒姆拆下来并改装成了戒指的模样。

这些天他一直在为与弗兰茨再次见面而作准备，都市巡警的存在无意识的给他的计划制造了条件。那群人来的神秘，走的时候也无声无息，顺便带走圣塞雷斯的许多店铺，那些店铺的店主也神秘的消失了，一扇扇紧闭的大门，大门后面便埋藏着不为人知的宝藏。

而这些大门慢慢拦不住卡勒姆了。

刀具，枪支，药品，现金……卡勒姆吸收了这些东西后，就像吸收了水分与养料的爬墙虎，这些顽强但脆弱的藤蔓蔓延铺出，茁壮成长。

算了算日期，还有两周。

距圣玛莎拉蒂的新产品发布会只剩两周了，对他来说这串递减的数字简直像是世界末日倒计时一样。

卡勒姆对自己的定位一直很不明确，他之前还会在意到底应该如何再次面对弗兰茨，现在只剩下在自己被捉弄到精疲力尽，被玩死之前先杀了他这个念头了。

他与卡勒姆本人的死，甚至与卡勒姆丢失的三块人体芯片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尽管弄不清楚他如何能从卡勒姆手中夺走芯片，但他是普利比亚公司的主管，象征着全赫尔文大陆最顶尖的科技公司企业，也不是没有机会，本身就持有一块芯片的他也不是绝无可能……

他是现阶段的自己最强的对手，完全不知道怎么赢的敌人，输了还不可能从头再来，定是万劫不复。谁也不知道这一锤子买卖敲定之前，买家和卖家为这干脆利落的咣当一声较劲了多久。

卡勒姆从储物芯片中取出五袋棕黄色的包裹，伊莉娜看到后不高兴的瘪了瘪嘴。

“我自己不会用，但我需要这个，这几乎是一种平常的社交手段了，对吧？”

卡勒姆平静的说道。

伊莉娜没有回答，她盯着卡勒姆看了好一会儿，那眼神有点陌生，仿佛院里的小宠物在重新通过气味和声音辨别远游归来的主人，将主人的面容重新铭记下来。她咬了咬下嘴唇，最终还是点头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