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货大楼和贝塔曼街很近,卡勒姆和伊莉娜跟在莫蒂背后。
银白色的铁皮房坐落在贝塔曼街巷道的深处,拥挤着通过狭窄的道路,眼前豁然开朗。成群的垃圾被扫开,眼前的空地上没有半点残骸。
卡勒姆不由得诧异,天底下没有巧事,居然是这。
一周之前这里曾发生过一场灾难,可现在却是一片寂静。本应遗落在这的废铁不翼而飞,包括那具被钢筋穿透的尸体。
至于是谁清理的,倒没那么重要了。
运气真好,卡勒姆心想。回忆起来还是有点后怕,丹尼尔大叔和莫蒂老哥并不清楚后来这地方发生了什么,他们估计听说安全了后就回到赛文街七十七号胡同了。
那么,里面的住户恐怕……
锈迹斑斑的银白色铁皮屋孤零零的立在漆黑的夜幕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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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门的是一个左嘴角有长长一道疤痕的温润青年男子,他的年龄在三十八到四十岁左右,有着一头罕见的淡金色自然卷发。看到来者是莫蒂时微微一笑,相当欢迎,旋即看到背后的两个人,怔了怔,忽然一笑道:“莫蒂,看不出来,这难道是你的忠实粉丝?哈哈,我开玩笑的。两位小朋友要吃糖吗?”
青年男子精气神都不错,活力十足,他从特制蓝色皮衣的内口袋摸出两条长长方方的片状物品,含笑,手指非常花哨的旋转,打了好几个弯,递给卡勒姆和伊莉娜。
他左嘴角那道疤痕很特殊,准确的说是过于平常。不是利刃造成的刀疤,不是棍棒钝物的重击,不是子弹造成的枪伤,也不是激光造成的黑斑。距离很近,卡勒姆和他对视着,那是一记凶厉的甩拳所致的伤痕。
“亚诺。”莫蒂翘起嘴角,轻轻锤了一下青年男子的胸膛:“少装蒜,老爷子在吗?”
亚诺对卡勒姆眨眨眼,哧溜一声把名义上给他们准备的糖片吸进嘴里,大嚼特嚼起来,含糊道:“凯撒老爷子说下次莫蒂若是来了,准定会带着一个年纪轻轻的小伙子。所以嘛,老爷子提前出门了,溜喽。”
莫蒂撇嘴道:“竟能如此之巧?”
“当然了!不信你问雅各。”亚诺的笑容十分容易让人亲近:“雅各!来客人了!”
铁皮屋中没有声音。
半晌,才传来一老朽且阴枭的声音。
“亚诺,玩心未免过重了。现在,请几位进来吧。”
莫蒂的脸上突然浮现笑容。
亚诺吃了一惊,睁大眼睛望了望背后,无辜道。
“哎呀,这可真是一记让人猝不及防的背刺。”他镇静的拍了拍脸颊:“老爷子不是说不喜欢闲杂人的造访吗?”
“可能会不喜欢,但绝不会不欢迎。来者便是上宾,这点我不清楚你记住没有,反正雅各是往心里去了。”
亚诺的笑容添了几分灼热,随便怎么样都好啦!他随手敞开大门,讪讪笑道:“不要介意哈,我们家老爷子这时大时小的胸襟,雅各和我俩人花了老长时间也捉摸不透。这家里来客人,我当然是热烈欢迎的!快快请进!快快请进!”
卡勒姆便在亚诺的盛情邀请下,不明不白的进入了这铁皮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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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皮屋像个密闭的笼子,没有窗户,也没有通风口。孤零零的黄色灯泡悬挂在铁制的天花板上,散发出油灯般的烛光。
碳炉上烧着热水,令卡勒姆感受到一丝落后和原始的亲切。另一个和亚诺年纪相仿的男子在沏茶,冲开崭新的茶叶,茶叶舒展后便流出红嫣嫣的茶水,雅各向卡勒姆微微鞠躬。
卡勒姆还之以礼,目光还是情不自禁的被角落里的事物吸引过去。
老人盘腿坐,面朝钢琴,背对着他。白花花,脏兮兮的头发扎成大麻花辫,正好垂到他粗壮的腰间。
那像一头年迈多毛的猫头鹰,正处白天,昏昏欲睡。若不用心根本看不到老头的存在。老头干枯的大脚估计能塞满市面上的任何脸盆,看上去甚是笨重的手脚却格外轻盈协调。叮咚咚当当,当当哒哒咚,他正在给钢琴调弦。
独臂还是对他的钢琴事业造成了影响,他的曲子偏慢,调子也低。如果换种东西来形容大概是和尚敲钟??卡勒姆乱想着。
莫蒂翘着二郎腿,全然不把这里当作什么别人的家,说道:“来客人了,老爷子作为主人不能自顾自的修琴吧?”
“这有客人么?”
老爷子头也不回:“噢,是呀。现在请唯一的客人端正仪态,不然,麻烦亚诺把他请出去。”
“走吧莫蒂。”亚诺吹了一声口哨。
“这可真有意思……”
莫蒂嘴角牵动。
卡勒姆睁大眼睛,欲言又止,最终选择保持沉默。
最后一根弦确认无误,老人合上琴,手臂按住地面,一下一下把身子正过来。目光尖锐,每一次呼吸都会震得白花花的胡子上下颤动。
伊莉娜感受到一丝压迫,但奇妙的是御敌系统没有汇报敌性反应。她稍微往卡勒姆身边靠了一下,欲起身,却被卡勒姆不动声色的拽住。
“还是我去吧。”
卡勒姆小声说道,左手在右手腕处一抹,两支带铁丝的绿瓶被他从储物芯片中取出。他提在手里,按照莫蒂老哥之前所说,毕恭毕敬的呈到老人家面前。
“初次见面,法洛斯马尔文区葡萄原浆,不成敬意。”
老人微怔了怔,面不改色,也不言语。雅各见状,躬身收下。
“挺懂的嘛,小子。”老人站起身,低头俯视着卡勒姆。卡勒姆眼前仿佛升起了一座肉山,这老头远看佝偻,近里堪称一位小巨人。自己的头顶勉强到他胸脯,他花白的体毛近在咫尺。
卡勒姆索性继续低着头道:“马尔文的原浆葡萄是最甜的,晚辈觉得老人家应该喜欢。”
“哦?”老爷子不见笑容,声音却带有一丝笑意:“那小子你最喜欢什么酒?”
“晚辈不喝酒。真要说酒,晚辈认为果酒是最好的。”卡勒姆想了一下,补充道:“越甜越能冲酒味。”
“胡诌八扯。”老爷子冷笑一声:“越甜越忘我,忘我便酒醉。你可知道酒味是冲不淡的?你可知酒味为何是冲不淡的??”
卡勒姆愣了片刻,与老人对视。
老人的眼神锐利,像是要从他那夺取什么东西,要从他这确认什么东西一般。
“自然清楚”,卡勒姆恍然作答:“醒时相交欢,醉后各分散。晚辈拙见,还请老人家指点迷津。”
“指点什么?对咯!”老爷子的声音陡然洪亮起来:“雅各,备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