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别装！”秦欢昂着头俯视身前。

龙璃斜趴在地上仰起头，目中透着怒色，挣扎着慢慢站起来。

秦欢见她站在那儿楚楚可怜的样子，一双明眸泛出委屈的神色，心中一时有些不忍。

但一想到自己要走的路，当即暗暗喝骂自己两声，吗的瞎想什么呢，关你屁事，有那闲情不如多为帮中兄弟考虑考虑。

他装作看不见眼前的少女，绕过她行至沈屠身前，一手扛着割鹿刀，一手伸出示意，态度强硬道：“请吧，别逼我挥刀。”

沈屠面含微笑，眼中闪过一抹厉色，点点头转身道：“请！”

二人并排走向前方夜色，走了一段距离停下来，秦欢低头用袖子擦拭宝刀，沈屠镇定自若地打量周围。

“你很怕死么？”秦欢盯着刀，一面擦拭光滑透明的刀，一面开口。

沈屠脸上笑容僵硬一瞬，神情淡然道：“怕也不怕。”

“怎么说？”秦欢继续问。

沈屠回道：“眷念太多，所以怕，如是了无牵挂，心愿已成，或许，便不怕了！”

“有何心愿？”秦欢手掌拈着袖袍，用力地擦拭割鹿刀，仿佛想要擦掉它沾染过的杀戮和罪孽一样。

透明如玉的宝刀，散发出柔和的青光，像是很享受主人的擦拭。

沈屠张了张嘴，眼前的秦欢只不过是最近江湖上突然冒出来的一个年轻人，论资格和地位，比绝大多数人都不如，但此刻他却必须去认真对待这个无名小卒。

他不想死，他以为可以用一些冠冕堂皇的借口，能骗得这些一腔热血的年轻人。

想好措辞正要开口，秦欢忽然冷笑道：“想让沈家恢复往日权势，还是更进一步？想吞噬水麒麟续命，然后呢？你活了这么多年，还不够么，人总有一死，难道你想例外？”

沈屠表情僵住，总感觉秦欢此话话中有话。

割鹿刀散发出一丝微弱的杀机，沈屠目光一沉，心道莫非此子真要对我下杀手？

秦欢吸了口冰凉的空气，左手握住刀刃，压住割鹿刀扩散出来的杀意。

他不知为何割鹿刀会散出杀机，冥冥中，感觉这把刀似乎对沈屠怀有很深的敌意。

过往不可追究，不能亲眼所见，道听途说的真相，永远存在一定的偏见。

“三阴冰魄给我！”

秦欢扭头看向沈屠。

听得此话，沈屠眼珠转动，脸上浮过一抹贪婪。

秦欢左手松开刀刃，对方任何一个神色波动他都看在眼里。

下一刻，沈屠摇头失笑，叹道：“想不到你年纪轻轻，居然掌握了如此多武林辛秘。”

说着他又目含深意地看了眼秦欢：“老夫很好奇，你到底是谁的弟子，能告诉我么？”

秦欢思量一瞬，结合之前收集的所有线索，冷冷道：“老东西，你也配当沈家后人么，这世上看守麒麟魔的人，可不止你一家。”

“哦？”沈屠不以为怒，负手笑道：“请赐教？”

“寒山段氏！”秦欢盯向他眼睛，想要窥出一丝隐秘。

沈屠不为所动，讶然道：“我还以为只有我沈家才如此倒霉呢！”

秦欢心中有些疑惑，转过头去说道：“火麒麟已经死了，段氏一族灭门，按照原本计划，你沈氏一族也将在此次恩怨中灭族，你能活下来，算你命大！”

沈屠眼神微微一惊，犹豫了一瞬，颔首瞥了眼秦欢，低声道：“你是麒麟老祖的后人？”

秦欢不答，冷着脸道：“把东西给我，从此我与沈家互不相欠，水麒麟也与我无关。”

沈屠无动于衷，秦欢显得很有耐心，实则还是有点忌惮他受贪心所使，硬要与自己拼个死活。

过了好半响，沈屠从怀里摸出一颗珠子摊在手心，疑惑地看向秦欢：“你是在找这个么？”

秦欢看向那个深蓝色珠子，珠子似琥珀一样，里面流动着三股气流。

左手印记空间里面，卷轴产生异动，似在催促秦欢，赶紧将此物夺过来。

秦欢心中一喜，不露声色地点点头。

沈屠将手递过来，秦欢伸手从他掌中抓过珠子，入手的瞬间，只觉刺骨的寒意顿时袭来，寒气顺着左手蔓延，几乎将他血肉都给冻麻。

便在此时，秦欢心脏一热，一股股滚烫热血扩散全身，明亮的眼睛里面燃烧出一缕缕火焰，眼眸上似扩散开一团火焰涟漪。

往见此幕，沈屠面色大惊，后退两步。

“三元火种！”沈屠沉声低喝，浑身潮水般涌出一股杀意，却又被他瞬间收敛。

秦欢握住珠子，珠子在他手心挣扎反抗，散发出无穷无尽地寒气。

重重地一“哼！”，秦欢左手握拳五指猛一捏紧，指缝间逸散的蓝光登时熄灭。

在视线无法触及的地方，他手心黑色花纹浮现，吸附着水蓝色的珠子，一丝一丝地抽离珠子里三股蓝色气流。

像是过了许久，却又仅仅只是片刻光景。

秦欢摊开手，水蓝色珠子变得透明如水晶，他眼中出现的火瞳也跟着消失不见。

“你！”沈屠表情痛苦闷哼一声，红润的脸突地变得发白，额头冷汗滑落，捂着胸口颤身退步。

秦欢目光冷厉斜睨他一眼，沈屠咳嗽两声，目光惊骇道：“你把它杀了？”

秦欢不做解释，将珠子放入怀中小布囊，转身朝夜色里走去。

沈屠惨笑道：“你这败家子啊，这可是三阴冰魄，能够用它培育麒麟朱果的，最多三年，老夫就能用此物培育出一株至阴致寒的朱果，你我都是习武之人，如能吞服此异果，功力倍增不在话下啊！”

秦欢顿足不前，朱果，他吃过了，当初在寒山，段玉就送了他三颗，味道一般般，效果也一般般，吃了之后，也没变成什么绝世高手。

“你居然把它毁了，早知如此，我还不如不给你！”沈屠一脸肉疼地拍手叫道。

想到段氏一族为了看守火麒麟，付出整个族人的性命和心血，世代困守苦寒之地。

如此毅力和决心，秦欢自然钦佩无比，可眼前的沈屠与人家比起来，简直不堪入眼。

“沈屠，段氏一族虽然灭族，却也彻底杀死了火麒麟，他们是为了大义而死，你却苟活于世，为了一己之私背叛族规，沈氏侠风千金一诺，尽丧与你！”

秦欢说罢，扛着割鹿刀，大步朝暗夜里前行。

一身灰袍的中年人站在那儿，摇首叹息道：“你还年轻，等你到了我这岁数，便不会妄言侠字了！”

过了这一夜，江州一带又将多一则传闻。

水麒麟死于沈家麒麟门大阵，屠杀者乃是魔刀刀主，而沈氏一族也将重现世间，因为失踪一甲子之久的沈屠，回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