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此时,喜剧院内又是一波鼓掌和喝彩声,是“九姐妹俱乐部”的几位来到,化学家拉瓦锡及其夫人,天文学家巴依,王家枢密院检察官肖沃.加拉德,后面居然还跟着我们的新星律师丹东:甭管他用了啥招数,反正他是说动了肖沃,让他成为了大名鼎鼎的“九姐妹俱乐部”成员。
跟在丹东后面的,“黑人之友俱乐部”的富商卡耶维多先生和太太安德莱依娜,希腊大船主法夫斯.拉利和太太艾格尼丝,也都神采四顾,走入剧院来。
赫尔维修斯急忙和这几位挥手打招呼,几群人的豪华包厢互相靠着,这些包厢雄踞在喜剧院的二层和三层,俯瞰着巨大呈扇形的平民坐席,正对着舞台,每个包厢都有舒心豪华的装潢,各有个阳台式的栏杆,几把伏尔泰式扶手椅(两边有可旋动的台板,用于书写或储物),阳台三边都垂着猩猩红的天鹅绒帘子,剧场提供饮料、蛋糕和看戏的小望远镜。
就在戏剧马上上演时,胆大的丹东居然叩响了内克尔先生的包厢,在得到允许后,他走进来向内克尔殷勤行礼,巴结恭维了番,并说自己也能处理税务和金融方面的官司,还给内克尔递交了名片。
“他就是巴黎最丑的律师丹东?真的是让人作呕的马屁精。”赫尔维修斯坐在旁边,不露声色地如此想着。
可精彩的桥段到来,丹东又掏出本薄薄的宣传册,嬉皮笑脸地对内克尔先生提及:“其实<玛戈号上的苦役犯>作者维尼.仲马,是我的好朋友,这是他献给您的关于剧情方面的详细介绍。”
“仲马先生我见过,是个很有为的年轻人。”内克尔先生很客气。
突然,赫尔维修斯先生有点坐立不安。
这段时间他始终奔走在帕西区和凡尔赛宫,忙乎着债券、募资......他让家中男仆去打探索邦法学院的学生菲利克斯.高丹,得到的回复是菲利克斯正在成堆的学业论文里苦苦挣扎,以免溺毙之难,然而......
“您朋友仲马先生是哪里人,我和拙荆曾在卡耶维多夫人沙龙中见过他。”内克尔下意识问丹东。
丹东哈哈笑起来,鞠躬说,“下诺曼底的鲁昂城。”
听者有心的赫尔维修斯先生,顿时觉得耳边传来声清脆的枪响,心脏被呼啸着击中,差点没从椅子上翻过去。
他的手在颤抖,包厢下面观众坐席上,嘈杂无比的声音全都听不到,耳朵里全是嗡嗡嗡的轰鸣。
等到赫尔维修斯先生失态地站起身时,才发现丹东已扭开门,迅速离去。
“法迪,你怎么了?”内克尔回头好奇地问,但没得到对方的回答,对方就像失了魂似的。
“哗啦啦”,海潮般的掌声齐齐地响起来,《玛戈号上的苦役犯》这部戏隆重地拉开帷幕!
赫尔维修斯觉得无比耻辱,无比懊恼,他在包厢外的回廊里像无头苍蝇般跌跌撞撞,找不到丹东踪迹,后来突然想起,法学院院长拉罗什神甫就在旁边包厢里,便闯了进去。
在座的诸位高品神甫们全都惊讶地望着赫尔维修斯。
“德.拉罗什阁下,敢问贵院有位名叫菲利克斯.高丹的,来自鲁昂的学生吗?”
端着柠檬水的拉罗什神甫皱眉,耸起肩膀,“是啊,他是鲁昂奥拉托利学校的优等生,而且我记得很清楚,他不是得到贤伉俪的照顾的吗?您放心——菲利克斯的学业很顺利,虽然他基本不怎么来学院。”
这个回答,等于给了赫尔维修斯另外颗子弹,击穿了他的脑袋。
赫尔维修斯短暂地失去头颅,他单凭四肢,晃出了神甫们的包厢。
不知什么时候,他走出剧院,并走下台阶,丧魂落魄地上了辆租赁马车。
车夫不断问他去哪里,他几乎瘫在座位上,一字不答,肚子里有十把刀子在搅着,肠子都烂掉了!
遭到背叛的怒火,随后升腾起来,他们都欺骗了我,家中的那群奴才!
“先生去哪?”车夫又问了遍。
“罗亚尔宫,博若尔戏院。”赫尔维修斯咬牙切齿,恢复了部分清醒。
“哦,是这部戏不好看嘛?全巴黎都晓得<费城小姐>和<玛戈号上的苦役犯>是好敌手。”车夫开玩笑地说了句,便催动了马车。
待到罗亚尔宫,赫尔维修斯扔下足足二十里弗尔的纸币,他没心思再让车夫找钱,就冲进了博若尔小戏院。
博若尔小戏院的规模,只是喜剧院的三分之一。
但它走的是精品路线,在这里看戏的大产业主、外国人、大贵族可不少哩。
戏院里也是人头密密的,座无虚席。
《费城小姐》的舞台上,搭建好了第二幕的布景:在美法联军攻陷了效忠派大本营新泽西时,于连.皮埃尔这位法国船长,违抗了华盛顿的命令,驾船冲入城中,救出了走投无路的珍妮.奥古斯塔,还有他和珍妮的孩子班尼.奥古斯塔,船只冒着暴风雨,企图去效忠派的新据点佛罗里达,但却因海难,搁浅在巴哈马的一座荒岛上。
在这里,于连、珍妮和班尼,一家三口难得地享受了天伦之乐。
四面都是茫茫洋面,好多天都没有船只经过,于连想带家人回法兰西,但珍妮却说我永远都是乔治大王的臣民,我的父亲和兄弟都战死了,奥古斯塔的庄园也遭到没收,我必须得带着班尼回英国,死也要回到故土,向王室陈诉我们的忠诚,希望能得到英吉利公民的待遇。
于连沉默下来,他绝口不提“去哪”这个话题,他和珍妮就像鲁宾逊那般,在岛上盖房子、采集食物、钻木取火、织补衣衫,其乐融融,他和珍妮还给这岛起了个名字,叫“小绿岛”。
当观众们都聚精会神时,赫尔维修斯却十分狂躁,他挨着过道,不断往剧场二层的包厢望去,终于在靠东的第四号包厢里,他看到女儿劳馥拉!
劳馥拉正端着小望远镜,和旁边的一位女伴,津津有味地看戏。
而包厢靠左的椅子上,坐着他艳丽的太太,眼角含春,正和旁边的一位浅棕色面皮的青年大学生有说有笑。
炮弹打中了赫尔维修斯,这位青年大学生,正是菲利克斯.高丹,正是那个鲁昂城的小子,霍尔克公司的参谋官,他就是“维尼.仲马”,他卑劣地偷袭了我的家庭,把我的太太引诱为他的情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