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青垒冲进警察局的厕所,匐在镜子前,看着里头的自己。
“呼,呼……”
高青垒一阵又一阵的深呼吸,半晌,才打开水龙头,弯下腰,用水冲刷着自己整个头部。水在外头“唰唰”地流,刘澎的声音在里头,“嘣嘣”地炸。
高青垒逆着水流,把头抬起,直起了腰。
水还在“唰唰”地往下涌,直通通的。
被水浸湿的头发像拖把一样,黏在额头上。水从头发末梢一滴接着一滴,无断歇地涌下。有一些撞到了高青垒的肩膀,透过衣服,顺着皮肤一直滑到高青垒的腰腹部,偶尔会被毛孔拦住,不得不绕路流;另一些直接冲到了地上,落到硬又厚的地板上,最后连三分贝的音量都发不到,像无声的电影,动作是很大,声音却没有。
高青垒又呼出一口气,双手拣出了裤袋里的手机,缓缓拨下了那11个数字。
“嘀,嘀,嘀……”
一声,两声,三声……一直到第六声,一个洪亮的声音,捣烂高青垒的耳朵。
“你好,我是欧阳桨桓律师。”
“高青垒。”
高青垒把拖把压到自己脑后——这是他1岁以后,第一次没有刘海。
“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ta想要我怎么做,才肯放过她们两个?”
“我想你打错电话了。”
“直接一点好吗?!”
高青垒嘶吼道。两滴三滴的水珠加快坠到地面,可是,还是一样的无声无息。
欧阳桨桓笑了起来,“开个玩笑而已。”
欧阳桨桓爽朗的笑声像午夜凶魂手里的电锯一样。高青垒魆地睁大了双眼,感觉那水珠进眼珠子里了,一颗两颗的黑点逐渐占满了整个视线。高青垒又呼了口气,那黑点才慢慢地消失。
“王奋。”
“嘟——”
欧阳桨桓挂断了电话。
“我可以见王喜燕吗?”
“不可以。”
高青垒扯着嘴角,随即大力了压了一口口水,道:“好吧。”
陶冠毅抚了抚高青垒的头,道:“你又不认识王喜燕和钟虞,干什么情绪那么激动?她们做错了事情,就要受到惩罚啊。”
高青垒撇了撇嘴,低下了头,挤出了三个字“先走了”,便离开了警察局。
“高青垒,你打过电话了吗?”周运蓬追了上来。
对面的麦当劳灯火辉明,麦当劳本人仍耷拉着脚,撅起亮红的嘴角,坐在木椅子上。高青垒呼了口气,缓缓点了点头。
“王奋,老虎的那个王,勤奋的奋。”
周运蓬皱起了眉毛。
“我觉得,他应该是和王喜燕同村的,他们都姓王。”
“我认识个侦探,需要——”
“要。”
高青垒紧紧盯着周运蓬的眼睛。后者也是。
绿色依次闪动的led灯,圆圆的,滚滚的,一圈围着里面的几个汉字。像人一般臃肿的招牌灯,整个是单一的黄,把底下橙绿色建筑物,踩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这边凹一点,那边凸一点。一排一排的汽车和摩托车,拼凑成成千上万条彩虹。
高青垒现在才知道,ck的夜生活,如此的丰富,把夜晚,都变成了马戏团。
高青垒的脚动着,左脚一步,右脚一步,左脚再一步——他一伤感,就喜欢走路。
“KTV”
地上忽然空出这三个字。高青垒用手遮挡起眼睛,眯起眼,看向斜上方——一个摄像头似的东西,射着他。高青垒站在了一圈的紫光之中,像鱼在渔网里。
高青垒缓缓放下手,直视着那一支“灯枪”,才发现它其实并不亮——把光都发散成一个大圆了。
高青垒看了半晌,脚便接着动起来。左一步,右一步……
“高青垒——”
高青垒在床上翻了半圈身子。
“潘景豪找你。”
高青垒紧锁起眼睛,又翻了半圈。
“高青垒。”
高青垒直接用被子罩住了头。
“咔擦——”张丽华直接走进了他的卧室里。
“潘景豪——”
“跟他说我肚子不舒服!”
“你们昨天不是约好的看电影——”
“不舒服!”
张丽华“啊哟”了一声,便关上了门。
“潘景豪哇——”
高青垒的手紧紧抓着被子,拢着自己的头,耳朵却竖了起来。
“高青垒不舒服喔,床都起不来喔……是喔是喔……”
高青垒拽出手,摸索着床边的手机,探了半晌,手机终于到手里了。
高青垒和周运蓬还有刘澎下午就要回学校了。周运蓬和高青垒说好,周运蓬一有信息就会马上告知高青垒。
高青垒现在懊悔不已,自己为什么这么不加思考便和那个人、那些人开始ta、ta们的
“玩耍”?“比赛”?
高青垒感到一阵轻蔑,嘴角苦涩地向上攀了攀。
王喜燕和钟虞怎么办?高青垒能怎么做?
披上蝙蝠侠的斗篷?
穿上蜘蛛侠的衣服?
打开电脑看《越狱》?!
可能,刘澎、周运蓬和梁强渠,以后再也不会和自己说话了。
高青垒的嘴角又苦笑了一下,十只手指不由自主地又一次打开了网页。网页上已经有了新的回答——那三串英文。
拉丁文原为意大利中部拉提姆地区的方言,后随着罗马帝国的扩张和天主教的流传扩展为欧洲通用语言,成为官方语言。这是拉丁文,意思是,阻止我。
高青垒立马扔开被子,弹了起来,随即便在网站上搜索框上输入“拉丁语翻译”五个字,复制了那三串英文,按下了中文翻译。屏幕一边的框框立马显现了三个字——
阻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