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

李堃立想要吐一口痰到甘附余身上，但是他并不会吐痰。口里出来的，只有几粒沙子小的口水。他的口水便落到空中一半，还没到地面，便不知道被风刮哪儿去了。

“我真的瞎——”

“嘣——”

魆地，李堃立整个人像电源没了电，跌倒、瘫软在地上。

他身后的红色影子，逐渐显露出来——

甘附余的双眼，顿时，像种上了星星。

“我没迟到吧？”

身后，沈书穿着一件红色的衣服，驾着一辆纯黑色的自行车，单脚撑地，两手抓着手柄。

甘附余的俩嘴角立马跳上了眼皮，整个人蹦起来，跑向沈书。

“小书——”

“嘤嘤呜呜~”

甘附余的嘴角猛地又堕下了下巴。

“又哭了……”

听罢，甘附余感到难为情，立马抹掉自己的眼泪。他却越抹，越邋遢，红色的鼻血和透明的泪水鼻涕搅浑在一起，像制成了一副京剧面具。

“好了……”

沈书拿开甘附余在脸上乱蹦的双手。

“这是怎么回事？”沈书用下巴戳了戳躺在地上的男孩，“你们在吵什么？”

说罢，甘附余的眼泪又溜出来了。

沈书皱眉缩眼，半晌，“嗳唷”了一声。

听罢沈书的吐糟声，甘附余的眼泪又溜了回眼里。

甘附余擤了擤鼻涕，道：“我们得逃，远离这里。”

“这是你家呀，你要去哪？”

“不能不走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

“嗒嗒嗒——”

沈书和甘附余都不自觉合上了嘴，头慢慢移向侧边，脚步声的来源。

医院最前端是七级阶梯，长长的阶梯攀上四根柱子。阶梯是水泥的灰色，柱子也是水泥的灰色。柱子上边挂着一条红色的横幅，横幅的字是白底，写着——“实行计划生育，是我国的一项基本国策！”

魆地，一阵风股来。横幅的“我”字陷了进去，“本”字突了出来。又魆地，“生”也陷了进柱子里去。

“嗒嗒嗒——”

“跑！”

话音未落，甘附余已经爬上了自行车后座。

猛地，横幅整个向医院外突起。“我”字突出来了，“生”字也突出来了。“本”字不再孤零零地突在外边。

绑在最左端和最右端柱子的死结，左斜右歪，却始终死缠着柱子。

黑色的自行车，在看不见的夜晚里，再也看不着身影。

`

好豪别墅区的黑色铁门，周边镶嵌着纯黄色的花边。花边上连着细细的一根或者几根乳白色的电线。即使现在是下午，电线没开。那花边也像自个儿开了灯，闪得高青垒只能低着头前行。

“绿树区杨树路06号，董树光。”

高青垒打开信息，咕哝了一遍董颐帼家的门牌号和登记人名字。高青垒便不得不看见手机上的日期——1月6号。

手机信息上写着——“花湖区杜鹃路03号，单绍闻。”

看门保安并没有立即开锁。他戴着个军帽似的深绿色帽子，坐在保安室里，穿过透明的玻璃窗，上下打量了高青垒一番，才按下了手旁某个按钮。

“咔擦——”

人行道上的小银白色不锈钢门开了。门上面同样围满了乳白色的电线。

高青垒扫了一眼，推开了门，把手机放回裤袋里。

高青垒先是直走向十米以外的环岛。把大门的方向也计入的话，环岛处总共有五个分岔路口。

高青垒把脚趾头略微往左，迈向左前方那一条。然后，高青垒又沿着这条路走了大概70米，经过了五条路，在第六条路拐左。终于，董颐帼家，就在顺数第二间。

段本圆送给汤静蓉的红绿色花圈，还摆在董颐帼家的大门旁。

最里面的小鲜肉，翘起了左边嘴角，露出了左边的两颗白牙齿。右边脸颊上，汤静蓉的红色唇印，还残留在上面，像上面的花流了血。

高青垒禁不住翻了个白眼，按下了门铃，再也不看一眼。

“你的手机拿回来多久了？”

董颐帼才打开门，把自己的身子露在外，高青垒便开口道。

董颐帼的嘴角本就没有落到点，笑容都还没有稳住，她的嘴角便猛地一刹车，立马回到了原点。

“星期二。”董颐帼回答道。

今天已经是星期五了，三天了。

高青垒没等董颐帼把门拉开，便自个儿侧着身子走了进去。

“我问过警察了，匿名举报电话，来自hd。”董颐帼接着道。

高青垒停住了脚步，董颐帼也停了下来。

“男人的声音？”

“男人的声音。”

“像这样？”

高青垒边说，边按下了手机录音播放按钮。

“幸好当地的人都热情。而且，中国同胞也遍地都是——”

甘附余的声音，响彻董颐帼家整个前院。

董颐帼摇了摇头，道，“这样的——”

“ck公安局。”

“这里是ck公安局，你好？”

“我要举报——”

从来没有听过的声音，高青垒顿住了。

“——qc，sf高速，有盗窃集团。”

随即，是纸张摩擦的声音……

“请问你——”

电话挂断了。

“什么时候打的？”

“去年，5月13号，晚上11点27分。”

董颐帼把手，连同手机，一起放进了大衣口袋里。

“人不是找到了吗？”

“他自己来的，又不是我们找到的。”

“有差吗？”

“差很远。”

“你可以再帮我一个忙吗？”

董颐帼在空中戳出两个手指，道：“两顿饭。”

“没关系，过年了，一大把红包。”高青垒说罢立马又收下了笑容，道，“你可以去看望一下马芸雲吗？两个女人，了解了解彼此。”

“一个女人。”

“我是女孩。”

高青垒伸了个懒腰，没反驳董颐帼。随即，他便拿起董颐帼的手腕，拉着她往大门走。

“去哪？”

“去找马芸雲啊。”

“现在？”

高青垒点了点头，道：“我已经约好时间了，半个小时之后。你现在去，刚刚好。”

高青垒随即，便松开董颐帼的手，关上门，继续往别墅区迈去。

“大门在这边。”

“你去找马芸雲，不是我。”

“那你去哪里？”

“找人喝茶——”高青垒回眸一笑，“我本来就只是顺路来问一下你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