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爱太阳的绿叶，反而却显得亮丽润泽，吊在随意伸展的褐色树枝上，尖尖的树叶头也直直翘起来。

绿得生出薄荷味来的叶子长在一排一排的行道树上，廖哥道不出名字。

就算以前接触过，廖哥也没有力气从脑袋里把它寻出来。

雨飘着，廖哥感觉到它点在自己的脸上，却丝毫看不见它。只是黑色的水泥路上的黑色的积水，时不时陷出几个小洞。行人，无论男女，都低着头，两手插袋，却都没撑伞。廖哥自己，也没有撑伞。

郭唯雅是土生土长的zj人，爸爸妈妈爷爷奶奶祖父祖母曾祖父曾祖母……都生在这土地上，也从未离开过。

以zj为荣，是他们家的传统，根植在郭唯雅每个长辈的骨里。爸爸妈妈亲生非领养的郭唯雅，当然也不例外。

她热爱这座城市，这里的气，这里的魂。

而她的目标，也是她家庭一直传承下来的目标——zj以我为荣。

他们一家也的确硕果累累。她爷爷，是zj小学的校长。zj小学，是zj最老的小学，也是排名第一的小学。她奶奶，是zj实验小学的校长。zj实验小学，排名第二。她爸爸，是当地出名的书法家，那楷书，点如风，斜如火，横竖如雷。而她妈妈，是教育局的副局长。

郭唯雅自己也从小就读zj最好的小学——zj小学，凭借自己的才能考上了zj最好的初中。15岁的郭唯雅，下一个目标，便是zj最好的高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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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雅~”

郭唯雅应声抬起头，恰好及眉的刘海便紧贴着额头，下面的眼睫毛眨啊眨的。

“很快就要考试了，你能帮我补习吗？”

“还有两个多月呢。”

“对啊。”

甘宏图笑嘻嘻的，挠着头，道：“你现在帮我补习补习，到时候我就不会挡住你复习了。”

“我得先和我爸妈说一声。”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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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郭唯雅稍微昂起了头。

“从那天开始，具体什么时候我也记不清了，我一直帮他补习。也因此，我认识了他哥哥甘附余。”

郭唯雅说着说着，时不时眨着自己的眼睛，那眼睫毛如黑天鹅，在水上游。

郭唯雅很黑。

廖哥估量着是太阳晒的。因为，10多年前的照片，郭唯雅比现在白多了。而显然，10多年前并没有各种花俏的P图技术。这可能是职业的关系——郭唯雅是摄影师。

郭桢听罢，捆着的二郎腿忽然松了，两腿绕了一个圈，本来在下的，变成上，在上的，变成下。

郭桢点了点头，道：“我那时答应了。”

郭桢的声音不显深沉，实际上，不特别轻，也不特别重，就很正常。明天，他去超市买菜，大概率也是用着这种音调。

这把声音似乎真的从郭桢嘴里出来的，因为那明显是男人的声音。但是，廖哥看着郭桢——后者轻松的模样，并不像在描述女儿的不幸遭遇。

廖哥又看了一眼郭唯雅——她的眼睫毛仍在一上一下地摆着，像孔雀开屏——廖哥稍感到不解。

“只要一有时间，我们四个——”

“四个？”

郭唯雅把眼珠子对准廖，眼睛一眨一眨的。从她的表情，廖哥丝毫看不出来她正在阐述自己的受害过程。

“还有我表弟。”

起先，郭唯雅只替甘宏图补习，因为他们是一个班。而甘附余并不在zj最好的中学念书，郭唯雅和他并不认识。

郭唯雅表弟李堃立，在郭唯雅家撞上了他们在捧着书，便喊着要加入。而甘附余，虽说比甘宏图大一岁，但因成绩太差留了一级。他的加入，是在甘宏图的引荐下，在李堃立加入之后。

因为补习小团体扩展到四个人，他们怕闹到郭唯雅的爸妈，便移到附近公园。甘宏图、甘附余和李堃立三个人便搬着两张折叠桌子和四张椅子，就在公园造了个课室。

起先，他们在公园的兵乓桌旁上课。实际上，公园里除了几棵树和草，都是兵乓桌。他们嫌太吵，于是，甘附余领着他们去了公园一个偏僻的地方。

“除了我们，没有人会经过。”

郭唯雅说道。

“那个地方，就只有甘附余知道。那小子可能早就起了狼心。”李梅心道，语气中却仍是像她老公女儿一般的自若。

廖哥忽地对这家人充满了好感。

“1995年？”郭唯雅看向自己的爸爸和妈妈。

李梅心点了点头。

“1995年5月9日。”郭桢说道。

郭桢的表情和声带，虽是一片空白，但又不觉得冷硬，就像新鲜刚出炉的A4纸，虽然白得吓人，但也有热量。

“那件事的发生的……”

“两天前。”郭桢说道。

郭唯雅点了点头，对着廖哥尴尬地笑了笑：“不好意思，这件事过得太久了，我已经记不请了。”

廖哥连忙摆头，又向郭唯雅一家人道着“不好意思”。

郭唯雅见状，道了声“没事”，便继续道：“两天前，甘附余约我在5月9日晚上……8点到老地方去，说有事和我谈。他那时候说，事情很重要，要我一个人去。我当时并没有起任何疑心，当即就答应了。”郭唯雅耸了耸肩。

“那天我去了，等了十多分钟，他没来。我想着去他家找他。然后，我就被用砖头击晕了。醒来的时候，我人已经在医院，爸爸妈妈，还有小堃，在我身边。”

“您们知道沈书吗？”

“没听过。”

廖哥拿出了沈书14岁的照片，举到郭唯雅一家面前。照片是从沈书的初中全班合影中提取、放大出来的。

郭唯雅、郭桢和李梅心皆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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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一天，表姐答应了一同学的表白。”

据李堃立所言，他知道甘附余和郭唯雅9号晚8点的约会。而且，李堃立按捺不住好奇心，想要跑去偷窥。

李堃立没想到，他在那里看到的，不是俩小口的抚来吻去或哭哭啼啼。甘附余和甘宏图正在争吵。地上一地的衣服碎。郭唯雅身上的衣服，东一块西一块破了几个洞。郭唯雅的脖子上，还淌着血。

李堃立说，他们一直都知道甘附余是个爱面子的人，又喜欢争功。但是，他们都并未察觉到甘附余对郭唯雅的感情。事发之后，李堃立才想起，甘附余总是在复习的时候，以各种借口支走自己。

但是，李堃立，也对沈书完全没有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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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件事情已经都十多年过去了，而且，幸好甘宏图和小堃及时赶到，甘附余只是犯罪未遂，唯雅也没有什么大碍。不管如何，真谢谢您们还查着这件事情。”郭桢两手心忽然握住了廖哥的双手。

“虽然……”郭桢叹了口气，“甘附余那时也未成年，一个乳臭未乾的小伙子，但是，所有的罪犯都应受到惩罚。至少，他不能再出去害人了。”

听罢，郭唯雅和她妈妈也都暗暗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