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想在家里吃还是在外面吃？”褚笑决定结束这个话题，太多的东西连自己都还没有理出头绪来，又如何去和涂琳谈爱，如今的自己，不过是个守寡才四个月怀着遗腹子的女人，原本还该是为着失去丈夫而心伤的日子，纠结爱，本来就是罪过……

白扬在自己最孤单最无助的时候，回到这个家，用温情与活力，用在生活中的关爱，与在工作中的努力，将一切恢复了回来。短短的时间，她所做的远远超出了自己的想象，她对自己有那么多的暧昧举动，让自己在该与不该，对与不对之间的界限上徘徊，却找不到一个肯定的答案……也许是自己本来就拒绝去肯定一些东西。

毕竟，曾经有人告诉过自己，在人生遭遇痛苦与挫折，在感觉孤单与悲伤的时候，最好不要谈爱，因为这个时候连自己也未必分辨得出，这是爱，还是依赖……

也许时间会说明一切，关于自己的心，关于白扬的人生，还有她到底想要的是什么。

而在自己的生命中，除了白扬和涂琳，如今没有别人，但是理智的说，如今没有别人，不代表以后没有别人，而这样的时刻，连自己都不知道未来如何，又能怎么去和涂琳谈爱情，谈未来？无论是答应还是拒绝，都太缺乏底气。

所以，该干嘛还干嘛吧。

涂琳似乎松了一口气，毕竟褚笑已经不再赶她走，也或者，是因为褚笑没有反驳她的话……无论如何，涂琳那有些纠结的心得到了一个空隙，慢慢的释放开来，涂琳还是涂琳。

“家里吃……已经很久没有做饭给你吃了，答应白扬要照顾你这几天的，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涂琳不打诳语……”气氛在涂琳的话语中又轻松了下来。

涂琳刚刚起身，褚笑也站了起来，准备去厨房帮忙，涂琳却一个转身，按在褚笑的肩膀上，望着她的眼睛，微微笑着，轻轻将她按回了沙发上：“你休息，我来。”

“那我去给你整理房间……”等涂琳一走开，褚笑还是站了起来，轻轻说了一声，然后上了楼。

“不用了，就睡白扬的房间吧。懒得整理，将就几天。”涂琳还是拒绝了，刚刚轻松了的心情突然之间又变成了落寞。

“她爱抽烟，屋子里一股子烟味……”褚笑继续朝着楼上走。

“那还和多年前一样，我和你睡，行吗？”褚笑的脚步在楼梯上停了下来，远远的听着涂琳那低低的却深情的声音。

褚笑已经不记得是什么时候，涂琳搬来和自己一个宿舍，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涂琳喜欢坐在自己那窄窄的单人床上，默默的和自己一起看书，偶尔低声的说话，关于专业课，关于新闻，关于小说，关于……几乎是所有大学生会谈论到的话题，都会说到，甚至是，关于自己喜欢什么样的人？

褚笑已经不怎么记得当时涂琳的表情了，当她问自己喜欢什么样的男生的时候，自己放下了书本，好好想了一下这个自己从没有想过的问题，然后给出了她一个答案：要英俊的，聪明的，品德优秀的，要会体贴人的，要爱自己的……褚笑已经不记得自己到底说了多少，但是那时候对于爱情，真的仅止于一种幻想，而那个时候的褚笑，也确实有资本这么要求……

褚笑只记得，当时涂琳轻轻问了一句：“漂亮的喜欢吗？”

褚笑当时就笑了：“要漂亮的来做什么？娘娘腔我可不喜欢。太怪异了……”

之后涂琳似乎没有说什么，也许说了什么，但是褚笑忘记了。

只是多年后想起来，才明白她那句话的含义，可惜过了那么多年，那一句不够暗示的暗示也许就是当年这个女人对自己唯一的称不上表白的表白吧。

很长的时间，两个人都时常睡在一起，尤其是冬天，褚笑怕冷，涂琳会和她睡在一起，将她搂着，褚笑觉得很温暖，那种温暖，并没有让当时纯洁的如同白纸的自己想到更多的问题。只是单纯的以为，那是朋友的亲密……

她抱着自己睡了多少年？褚笑突然觉得有些模糊了，似乎是在大四的年头一直到和白墨谈恋爱之前吧，好几年的时间……

那个时候，自己不明白她的心思，在那温暖的怀抱里，不曾觉得有半分不妥，可是如今，又还能一样吗？对于涂琳，自己会接受吗？会爱上吗？褚笑不知道。也推断不出答案。

褚笑犹豫了一下，没有说话，然后抬着自己突然之间有些沉重的步伐，上了楼。身后，是涂琳的一声叹息。

饭菜是涂琳做的，做的是褚笑最喜欢的菜，手艺当然不是白扬这个初学者能赶上的，而客房，也已经整理好。两个人坐上餐桌的时候，似乎都不再去提那些纠结不出结果的事情，涂琳自顾自的开了瓶酒，和褚笑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天，慢慢的喝酒。

说的也不再是感情，而是白氏的事情。有些事情，聪明人都知道，该避讳的时候，便避讳，这不是逃避，而是事情未到解决的时候。

饭后，涂琳按照白扬的嘱咐，带着褚笑在小区里散步——小区的绿化很好，不光是绿化面积占比很大，而且因为年代有些久远的关系，植物茂盛。刚刚入夜的时候，路灯下，凉风习习，吹得头顶的树叶偶尔发出轻轻的声音。

两个人转了一小会儿，白扬的电话便打了过来，打给褚笑的。

“嫂子吃饭没有？”白扬笑呵呵的问，声音里洋溢着年轻人特有的活力。

“刚刚吃过，到地方了吗？”褚笑眉目含笑，自然的带上了些宠溺的语气。

“到了，肖青媛来接我的，这会儿就去吃晚饭，涂姐姐有没有过去？”看来白扬还是不放心褚笑一个人。

“在呢，这会儿和我一起，按照你的吩咐饭后散步……”褚笑的心情似乎好了起来，有了开玩笑的心思，不过随后又转成了嘱咐：“好好跟肖青媛玩，也不用担心我，你涂姐姐会照顾我的，顺便告诉肖青媛，她有空的时候，欢迎她再过来玩。到时候我们可以一起出去找好吃的……”

“好的，这就转告她……”白扬的心情不错，从说话的声音便听得出来，旁边似乎有肖青媛的声音，笑着大声叫着：“嫂子……”

挂了电话，风吹得树叶沙沙的响声，让褚笑的心里说不出的感觉，似乎是在听到两个孩子嬉笑打闹的时候心里溢上了酸涩，可是又在两个小孩子兴高采烈的“嫂子”中觉得幸福。

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占据了主导，褚笑说不清楚……是否，那就像是一个做母亲的心情，永远舍不得自己的孩子爱上别人，从而瓜分了自己在她心目中的地位，可是又期望着她能幸福……

人心的复杂，真的是让自己也无从了解自己，褚笑微微一笑，至于吗？一个奔三的孕妇，为着小孩子的儿女私情而五味杂陈？

两个人散了一圈，褚笑怀孕的身子容易觉得累，所以也没多久便回了屋，洗过澡后，褚笑的瞌睡便猛然上来，带着涂琳去了给她收拾好的客房，然后自己便打着哈欠，回了自己的房间。

白扬说不定还在吃饭呢……褚笑想，然后闭上了眼睛。

门轻轻的被推开，穿着睡衣的涂琳站在门口，初秋的天气，夜色并不浓重，褚笑睁开眼睛，望着门口的涂琳，一头卷发如今披散着，垂在肩膀上，睡衣领口的地方若隐若现的能看到她隆起的胸线，两条修长白皙的腿，在夜色中显得很突兀……

毫无疑问，涂琳是个美女，有着年近三十的成熟魅力，无论身体，还是散发的气息，都像窖藏的美酒，沉淀多年，香得浓郁。

褚笑的心突然之间提了起来，瞌睡似乎瞬间消失了个干净，心却不由自主的噗通噗通的跳了起来——一个人，她说过爱你，说过不放弃，这个人入夜的时候穿着睡衣来到你的床前，你能想到什么？

你能想到什么，褚笑就能想到什么。所以她突然的觉得有些惊惧，说不出来的感觉——这到底已经不是两个未经世事的女孩，这到底已经不是纯情的校园，这到底已经不是还不知道女人之间也存在爱情的青葱岁月，这到底，已经不是那些年，可以相拥而眠，却不想到其他的年龄……

涂琳轻轻的关上门，然后到了床边，褚笑的眼睛明亮得像夜空中的星星，一直落在涂琳的身上。

涂琳动作自然流畅的上了床，轻轻掀开薄被，在褚笑的身边躺了下来，手臂从褚笑的颈下穿过，然后依然如多年前一样，轻轻一搂，将褚笑搂到了自己的怀里……

而后是安静平稳的呼吸，如同多年前一样，没有语言，也无需语言。

褚笑突然回想起那些年，突然回想起很多东西，然后那颗突然不安的心在这个怀抱中安静下来……也许并没有什么不同，不同的不过是自己的心罢了。

已经不再单纯，所以会在她进门的时候便想到那么多，已经不再单纯，所以无法装作单纯的去坦然接受，可是同样的，也因为不再单纯，所以连拒绝也说不出口……

这个拥抱，是暧昧？还是怀念？是想要开启新的篇章，还是仅仅只是在祭奠？褚笑已经想不通，可是至少有一点，如同多年前一样，这个怀抱自己依然并不排斥。

瞌睡又上来了，褚笑认命的闭上了眼睛，背转身去，无需言语，涂琳也已经侧过身子，用着自己最舒服的姿势将自己圈在她的怀中……

身体大概是有记忆的吧……迷蒙中，褚笑突然想起，如果拥着自己的是白扬，那么一定无法这样安然入睡。

那个小痞子啊……流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