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褚笑没有想到的是，她前脚刚刚进家门，涂琳后脚就跟着来了。

打开门，褚笑就看到将一头卷发随意的束在脑后，穿着蓝色t恤，浅色牛仔裤的涂琳拧着个大包，一脚踏入屋子，然后直接踢掉脚上的鞋子，也不开口，便穿着袜子直接往里走去。

“涂琳？你这是干什么？”褚笑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张着的嘴没合上，愣在门口，手还扶在门框上，惊讶的望着没穿鞋的涂琳。

“过来照顾你几天啊……”涂琳二话没说，将东西往沙发上一扔，长长的呼了口气，然后狠狠的埋怨了一下这个鬼天气。

“谁说要让你来照顾了？”褚笑的思维能力终究开始回到自己的脑袋里，碰一声把门关上了，然后走到涂琳面前。

“一个小时前，白扬给我打电话，说她要出去几天，照顾你的事情就交给我了……”涂琳仰起头，笑眯眯的看着褚笑：“破小孩还特别交代我，你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每天最好带你在小区里走走，呼吸新鲜空气，也算适量运动，三餐要按时按量，如此等等，看来白扬这小孩平时把你照顾得挺不错的……这出一趟门，对你可挂心了。”

“她不懂事也就算了，你怎么也跟着胡闹？”褚笑的脸有点儿黑。“她刚毕业的孩子，对五个月的孕妇大惊小怪点儿也就算了，可你好歹也是差不多三十的人了……”褚笑没往下说，绕过茶几，在沙发上坐了。

“你生什么气？何况我怎么就跟着胡闹了？”涂琳眉毛微微一挑，侧头望着褚笑。

“你该上班，还得上班去，我和白扬都休假，你还跑我这里来，都不上班了？来照顾我做什么，这不是给我惹麻烦？还有你那个达远集团的少东男朋友，你就能不管了？跑到我这里来算什么事？”褚笑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就是一股火串了上来。

她是没想到白扬这小妮子居然还会给涂琳打电话——如果知道，她一定告诉白扬，自己会叫余嘉来照顾自己。涂琳和余嘉可不一样，余嘉是自己多年的助手，她今天就是来了，自己让她回去，她也立马就乖乖的会去。可是涂琳不同。

涂琳可不是你想请便请得来，想赶便赶得走的人物。何况自己心里对涂琳多少有着那么些负疚感，而涂琳的厉害以及自己和涂琳的过往白扬如果知道，只怕打死也不会打那个电话了。

“我已近和阳文说分手了……”涂琳看着白扬，语气里没半分和男朋友分手的波动。那双眼睛却是直勾勾的盯着褚笑。

“什么时候的事？”褚笑认命的闭了闭眼睛，有些疲乏的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简直一团糟!好好的分什么手。

“六月的时候，只是没有来得及告诉你，而不是要瞒着你……我也知道，那个时候你的心很乱，压力也很大，我的个人私事，不适合和你谈……”涂琳依然认真的看着褚笑。褚笑眉间的那点儿忧郁，让涂琳也不由得皱了眉。

“为什么？”褚笑口里轻轻的逸了一个问句出来，过了不过两吸的功夫，涂琳还在考虑该怎么组织语言来回答的时候，褚笑却又连忙挥了挥手阻止了涂琳：“别说了，我也不想问了。我只是想要告诉你，涂琳，你我都快三十岁了，冲动没有任何好结果，我希望你为以后多考虑一点，阳文我见过，是个不错的人，仪表堂堂，要事业有事业，要背景有背景，对你也好……”

褚笑还没有说完，涂琳已经嗤笑一声打断了褚笑的话：“如果我涂琳要的是这些，我还能等到今天？”

“我不希望你让我一辈子都带着负疚感……”褚笑放下了揉着额角的手，扭头对上涂琳拿一双执着的眼睛：“这没有意义。”

“我错过了一次，就不想错过第二次，第一次，我错过了，是因为我年轻，因为我忘记了时间和际遇会改变很多东西，我在犹豫中失去了机会，而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学会了争取，笑笑，所以，我不会错过第二次……”涂琳的声音低低的，却充满了势不可挡的味道。

“涂琳……我结婚了……”褚笑凝视着涂琳的眼睛。

“可是他如今不在了，你现在是一个人……”涂琳的目光扫在褚笑的脸上，身子微微朝着褚笑的方向倾斜着。

“可是我怀上了他的孩子……我即将成为一个孩子的母亲……”褚笑淡淡的开口，左手很自然的放在了隆起的腹部。

“我会像爱你一样爱他……”涂琳微微捏紧了拳头。

“你确实变了……”褚笑收回了看着涂琳的目光，靠回了沙发上，手在小腹上轻轻摩挲着，刚刚还有些激动的声音，这会儿变得平坦而温和：“我们相识十年，这是你第一次把爱这个字说出口，我还记得，那时候，你很少说话的，是什么时候，你的目光还有你的语言都开始这么具有侵略性了？你不会再去想，我喜不喜欢你，我会不会不爱你，你已经不会去犹豫如果我要的不是你，你的骄傲又将摆放到什么地方……”

“想了很多年，没有结果，然后觉得我在这样想的时候就已经在错过，你说，我还应该将矜持与沉默继续进行下去吗？”涂琳也收回了那咄咄逼人的目光，不知道为什么，当褚笑那温和的声音响起，那些句子从她的口中缓缓溢出，自己的心里那原本建设起来的如江海怒涛般的激情又被轻轻抚平……

“这么多年，你果然已经成长得更加强势了，说出来，是不是要舒服些？”褚笑微笑着，涂琳扭过头，刚好看到白扬那半边脸上微微勾起的唇角。

“恩。如果不能强大，我拿什么来爱？”涂琳的激情终究还是在喷薄。多年的积淀，如果这次不能开口，涂琳想，也许永生自己都再没有说爱的勇气了。

“如果，这一次……”褚笑微微顿了一下，像是思索了一下然后才又淡淡开口：“如果，我选的依然不是你……”褚笑的声音停了下来，可是那几个字就如同一柄利剑，直接插入了涂琳的心中。

“白扬？”涂琳的脑海中突然冒出这两个字来，同时她的口中也不由自主的将这两个字念了出来，心里像是被揪住了一般的疼痛让她突然之间脸色刷白。不知道为什么会想到白扬，可是不得不说的是，当褚笑的那句话穿过自己的头脑，自己脑袋中第一时间闪过的就是这个名字——这个总让人琢磨不透的，透着邪气与霸气，透着单纯与固执，透着睿智与张扬的女孩子……

“未必是任何人，当然也可能是任何人……涂琳你为什么会坚定的认为我会和一个女人在一起，不是你就是白扬？因为我们十年的感情？因为她和我同在一个屋檐下？”不知道为什么，褚笑的声音提高了些，有些怒火夹杂在其中，褚笑来不及去想明白自己这份怒火是不是来自于白扬的突然被提及，或者在心里，自己这个做嫂子的，有着维护她的心态，不希望任何人将她朝着任何不利的地方去想。

褚笑放下了这个想法，微微停顿着平息了自己的情绪，然后继续开口：“我嫁过一个男人，我们夫妻感情很好，我为这个男人怀上了孩子，在这个男人走后，你为什么认为我会重新找一个女人，而不是找一个男人？你的依据是什么？你为什么觉得我会喜欢女人？”

涂琳一愣，没有想过？当然想过！可是想过又怎么样？或者该反过来说，褚笑嫁给了男人，但是未必不会喜欢女人，所以自己才放手一搏，不愿意再错过她第二次单身的机会，想到白扬?当然是因为在褚笑的生活中，如今与她朝夕相处的刚好就是这个女人。换了任何人，也许都会朝着这方面去想。

毕竟，白扬够优秀，同时，白扬对褚笑也够好，够体贴，而无数次，当白扬在褚笑的身边的时候，也能冲褚笑的目光中读出对这个人的包容与爱怜……

褚笑居然还问为什么，可是褚笑居然还真的问得自己哑口无言……这是什么道理。

涂琳不说话了，她躁动的心，些微平静了些，然后才开口：“笑笑……我没有那么偏颇……如果你喜欢上一个男人，那么我自然会收好我的痴念……给你最真挚的祝福。”

“如果我喜欢上一个女人呢？”褚笑轻轻开口，目光没有和涂琳对视，她突然想到了白扬，那阳光般飞扬的笑容，那深邃的表情，那偶尔流露的落寞，还有那细腻的温柔和日日的体贴……

“如果这个女人是我，我会用我的所有来爱你……”涂琳微微一笑，靠向沙发。

褚笑本来还想问，如果这个人不是你呢？可是她终究没有问出口，既然明知是伤害，又何必要对着对方泼洒……这个人和自己相识了十年，可是也几乎过了九年多，自己才从别人的口中了解到那么多年她对自己的感情，才知道她为自己做了些什么……

这样的人，你又怎么忍心去伤害？

褚笑在心里微微叹息，涂琳是个好女人，而自己不过是一个孕妇罢了，十年的坚持，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从毕业，到谈恋爱，到结婚，她又是用着什么样的心情默默的陪着自己一路走过来？

直到绝望，直到看到自己幸福的生活，她才找了一个男人，整个白氏，只有自己知道她谈恋爱了，她只告诉了自己一个人，似乎这个男朋友只是为了自己而找的，她从来没有带着她男朋友在公司里出现，让整个白氏几乎以为她一直单身，可是当自己的老公去世，她又坚决的和那个男人说了分手——即使这个时候的自己，已经是一个怀着孩子的寡妇……褚笑如果不明白这其中饱含的深情，那就不光是她的情商有问题，恐怕连智商也有障碍了。

对这样一个人，褚笑扪心自问，那句伤害的话，怎么出得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