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有些为难。
参加大阅,不仅让他有机会见到不同州郡的精锐,也让他与更多的高手交流,开拓了眼界,更清楚自己的实力层次。
虽然有坚守彭城的战绩在手,又与袁熙对阵一年多,他的实力依然没到兵力相近的情况下与张郃一较高下的地步。
就整体实力而言,徐州兵还是稍逊一筹。
张郃临河而守,还占据着地利。
即使独领一部,可以临机决定战守,但违背天子既定章程,擅自求战,战胜了还好说,战败了却不太好交待。
刘备斟酌了一番,对陈登说道:“元龙,报仇乃是君子之行,但既然为将,则战必求胜,否则与杀人无异。你做好准备,等待战机,不可心急。”
没有得到刘备的全力支持,陈登有些失望。
刘备冲着诸葛瑾使了个眼色。“子瑜,你将洛阳的见闻说与元龙听听,助元龙谋划。”
诸葛瑾会意,躬身领命。
刘备又安慰了陈登两句,转身和法正说话。
法正倒也没说什么,只是对刘备说,他要去见驾。
虽然和刘备相处莫逆,他毕竟还是天子驾前的散骑。既然到了这里,应该去见一下天子。
刘备答应了。
刘备在准备好的营地扎营,法正带着两个卫士,赶往行在。
陈登远远地看着法正离开,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法孝直一去,必将我求战的事报与天子。子瑜,你说天子会同意吗?”
诸葛瑾笑道:“将军,法孝直一定会说,但你并不需要考虑天子是否同意,你应该考虑是的当不当战。当战则战,不当战则不战。”
陈登转头看着诸葛瑾,沉吟半晌。“你是说,天子不会干涉?”
诸葛瑾点点头。“刘使君将来是要远征海外的,天子总不能千里传书,指挥作战。”
陈登心中欢喜。“那刘使君……”
“刘使君尊崇天子,但他既独领一部,终究还是要自行决定的。”
陈登微微颌首,随即又道:“能让刘使君言无不从,天子不愧是英主。可惜……”他叹了一口气,闭上了嘴巴。
诸葛瑾笑而不语。
他知道陈登心里在想什么,但他也清楚,不管陈登心里想什么,他终究是不会去见天子的。
天子是英主,但不是陈登期望的英主。
——
法正来到行在,还没进大营,就看到天子与马云禄并肩轻驰而来,身后跟着十几名散骑、女骑,个个身着劲装,挎弓负箭。
孟达也在其中,正和一个女骑侧身说着什么,那女骑眉开眼笑,连连点头。
“陛下!”法正让在路边,大声叫道。
刘协也看到了法正,勒住坐骑,上下打量了法正两眼。
“听说琅琊的伎乐甚美,你这身子骨还行吗?”
法正笑道:“愿随陛下出猎,小试身手。”
刘协点点头,示意法正跟上。
法正拨转马头,与孟达并肩而行。孟达打了个招呼,随即一指身边的女骑。“介绍一下,这是内人。”
法正探身看了一眼,拱手施礼。“见过嫂子。”
女骑脸色微红,拱手还礼。
法正又埋怨孟达道:“子敬,这就是你的不是了。成亲也不告诉我一声?就算我回不来,也要奉上薄礼吧。”
“还没成亲。”孟达咧嘴笑了。“她刚刚答应,还没办婚礼。你可以慢慢准备,不过太薄了可不成。你在徐州立了大功,刘使君应该不会亏待你。”
法正哈哈一笑,毫不掩饰得意。
刘备的确没有亏待他。虽然他是后来的,恩宠却在无数旧臣之上,连张飞也要对他礼让三分。
“没成亲,就称内人?”法正挤挤眼睛,低声说道:“你不会又想始乱终弃吧?”
孟达面色一紧,连忙说道:“孝直,可不能乱说,我什么时候始乱终弃了?”
“这个是之前那个胡女?我看着不像啊。”
“当然是她。”孟达挤挤眼睛。“没看出来吧?嘿嘿,她染了头发。现在好多女骑都喜欢染发,或者直接用发髻,免得路人侧目。”
法正恍然,点头说道:“说得也是,还是黑发好看,端庄大气。金发虽然亮丽,终究不够沉着。我在琅琊时,那些赵国歌舞伎也以黑发为贵。我的说……”他凑到孟达耳边,轻声滴咕了几句,然后嘿嘿笑了起来。
孟达却一脸鄙夷地看着他,随即转身对好奇地看着他们的女骑说道:“我跟他不是很熟。”
法正一愣,转身四顾,这才发现其他的散骑、女骑看向自己的眼神也不太友善,一副避嫌的模样。
法正一拍额头,有些后悔。
大意了。忘了这是天子身边,不是刘备身边。
——
一行人来到营外十余里,寻了一个山坡,散骑、女骑们四面散开,驱赶猎物。马云禄带着几个女骑,自行游弋。刘协将法正叫了过来,问起徐州的情况。
这些事,他之前就收到过相关的报告,后来又听刘备说过一些,但他还是想听听法正的观点。
偏听则暗,兼听则明。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关注点,立场也不一样,观点自然不同。
法正收起嬉笑之色,将自己这一年多的见闻说了一遍。
“刘使君虽为宗室,毕竟非世家出身,对各郡国的影响有限。眼下推行度田的还是仅限于东海、彭城,琅琊刚刚开始,至于下邳、广陵,就更是一点动静也没有。”
刘协心知肚明,法正特意提到下邳,恐怕是直接针对陈登的。
刘备曾提过,法正与陈登不太和睦。
“陈登对度田是什么态度?”
“没听他说过反对的话,但陈氏作为下邳首屈一指的大族,他们不答应,下邳度田就是一句空话。”
刘协微微颌首。
鸟无头不飞。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当地大族是否支持,已经成了度田能否推行下去的关键。阎象能在庐江推行度田,根本原因之一就是庐江大族周氏支持度田,率先交出了多占的土地。
陈氏不肯配合,下邳度田就无法推行。
关东州郡大多处于这种情况。
朝廷不是不能用武力强推,但那样的动静太大,损失也太大。他选定冀州作为强推的试验田,本身就是杀鸡儆猴。
这个既定方针,当然不会因为法正的几句话更改。
但找机会敲打一下陈登,却是可以考虑的。
“陈登用兵能力如何?”
“中上。”法正说道:“志气康慨,却不能精细入微。以强凌弱可以百战百胜,遇到真正的高手则不免败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