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刘协喊了一声,转身归座。
帐门微暗,一个娇俏的身影走了进来。虽然穿着冬衣,甄宓的身形依然窈窕,步履之间自有从容,看不出半点怯怯之意。
“见过陛下。”甄密拱手施礼,与男子无异。
刘协打量了她一眼,见她衣摆上有些薄薄的木屑,不禁笑了一声。“又在辎重营?”
“是的,整个讲武堂的工学技师都有任务,臣的任务是试制攻城的战车。”甄宓说着,顺着刘协的目光向下看了一眼,伸手拈起衣摆上的木屑,准备扔进一旁的废纸篓里。
刘协眼神一闪,示意她将木屑拿过来。
甄宓虽然不解,却还是将木屑摆在刘协面前的桉上。刘协拈起木屑,看了一眼,不禁笑了起来。
“谁发明的新工具?”
手中的木屑很薄,几乎能透过光。他也正是看到被帐外透进来的阳光照亮的影子,才意识到这个木屑薄得出奇,与以往看过的不同。
这是后世的平推刨之类的工具才能出现的效果。
“讲武堂技师新制的众多工具之一,很好用。”甄宓一副司空见惯的神情,并不觉得这东西有什么稀奇的。
“你们新制了很多工具?”
“是的。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利。讲武堂有几个擅长工具制作的,最喜欢鼓捣这些东西。不过他们的奇思妙想大多华而不实,能用的不过十一。这个刮削木器表面的工具算是最实用的一个。”
“十个里面有一个就算不错了。”刘协放下木屑,感慨的说道:“讲武堂才设立了多久?如果每年都能出现一两件有用的工具,显着的提高效率,十年之后的讲武堂就能拥有天下最强的军械。”
甄宓眼神一闪,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
“今天找你来,是想问问,你有兴趣在冀州建个印坊吗?”
甄宓一愣。她还以为天子召她来是问讲武堂的事,没想到是想建印坊。她略作思索,随即说道:
“但凭陛下吩咐。”
“大概需要多久?”
“如果只是印公文,很快,最多三五天就够了。如果是印书印报,需要找刻版匠师,至少要一个月。”
“印公文不用刻版吗?”刘协笑道:“现在准备活字也来不及吧。”
“臣不用活字。”甄宓嘴角挑起一抹浅笑。“臣可以用泥版应急。如果要求更高一些,可以用铜版,印完之后熔了就是。”
刘协很意外,不由得多打量了甄宓两眼。
能想到用泥版、铜版,这是平时真花了心思的。现在几个印坊大多用木版,只有木版兼具易刻和耐用两个要求。泥版太脆,石版太重,而铜版又太贵,一般人不会用。
现在所说的铜版通常是指青铜版,熔点更低,但价格昂贵,等于是钱。在铜钱供应本就不足的时候,很少有人会考虑到铜作版印书。
但泥版可以应急,铜版也可以回收再利用。
“那你去试吧。”
“敢问陛下,印坊以何为名?”甄宓眨着眼睛。“是叫魏郡印坊,还是……冀州印坊?”
刘协嘴角轻挑。居然想叫冀州印坊,果然有野心。
不过这也没啥,袁权主持的睢阳印坊还控制着整个中原的业务呢。反正将来会建更多的印坊,能把业务做到什么地步,看你们自己的本事。
“看你能力了。”
“唯。”甄宓拱手告退。
看着甄宓出了帐,刘协对付在一旁的诸葛亮说道:“你对她很了解吗?”
诸葛亮不紧不慢地说道:“她出身中山大贾,长袖善舞,乐善好施,了解她的人很多。臣身为陛下耳目,自然不会一无所知。”
“你还知道一些什么?”
“臣还听说,她邀扶风大匠马钧出仕。马钧此刻应该已经到了太原,在北军战车营做事。”
刘协一惊。
马钧是这个时代屈指可数的机械技术天才,实力远在黄承彦、黄月英父女之上。他设计的纺机、织机,效率比之前提升近十倍,其精巧让他农上穿越者看了都赞不绝口。
但马钧也有很多技术天才特有的毛病,对技术过于痴迷,对仕途却不怎么上心。他改造纺机、织机发了财之后,更没兴趣入仕,自己建了个作坊,天天鼓捣一些自己的小玩意。
甄宓能让这个技术宅去北军大营效力?
“她怎么做到的?”
“这个就不是臣能打听得到的了。”诸葛亮笑笑。“陛下若是想知道,不妨亲自问问她。臣听说,对此好奇的人不少,但没人能打听得出来。”
刘协笑笑,觉得有必要找甄宓聊聊。
这个世界变化太快了,惊喜也越来越多。
照这个趋势,第一次工业革命或许会来得比预期的更早。
——
刘备端坐在马背上,看着逶迤而来的大军,心中欢喜。
徐州兵到了,他可以不用再跟着天子行动,独当一面了。
张飞、法正并肩策马,笑容满面。
陈登落在后面,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三人来到刘备面前,躬身行礼,向刘备道贺。
刘备这次赴京大阅,成绩不错,与天子也相见甚欢。平定冀州之后,征讨辽东,开拓海外的计划也得到了落实,他们建功立业的希望离现实又进了一步。
寒暄完毕,刘备将陈登拉到一旁。“元龙,出了什么事?”
陈登拱拱手。“使君,臣有不情之请。”
“元龙,你我之间,何必如此客套?有什么事,但说无妨,只要我能帮的,一定帮。”
“谢使君。臣听说张郃在邺城州外扎营,臣敢请率部攻击张郃,以报当日峄山之仇。”
刘备一愣,有些为难。
这些天,他与天子一起行动,知道天子并不急于进攻邺城。就算他独领一部,大概率也是从元城、馆陶一带进逼,然后在当地推行度田,不太可能主动进攻张郃。
哪怕张郃就在邺城外。
可是陈登急于报仇的心思,他也能理解。
当初张郃、高览率骑兵奔袭,不仅击败了陈登,还将陈登的部下斩杀殆尽,不接受他们的投降。这种残忍的行径有违常识,也让陈登对他们恨之入骨。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陈登想报仇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他等这一天太久了。
可是这有违天子的既定方针,有抗旨的嫌疑啊。
“元龙,你和孝直商量过吗?”
“他不同意。”陈登咬咬牙,再次拱手。“所以臣只能求使君开恩,容我出击,一雪前耻,报覆军之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