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时候,我们会对自己有错误的认知。
我们并不了解自己,我们以为我们处于当下某种场景,我们会做出何等优于他人的反应。
然而现实真的如此,大多时候,第一反应是懵了。
岑清伊震惊之余,表情懵到有点呆,甚至有点傻乎乎的。
江知意轻轻推了她,她猛地回过神。
岑简汐和钟夏夜两个人被罩在一个类似玻璃的罩子里,岑清伊不知道那叫什么,两个罩子中间有互相通气的玻璃管。
岑清伊有种看科幻电影的错觉,她们是被拿来做实验的人类。
两人身上的管子多到数不清,有的粘在身体上,有的硬生生地插入身体。
总之,两人可以用千疮百孔来形容。
或许是常年不见阳光,两人肤色白皙可见皮肤下青蓝色的血管。
她们应该是睡着的,但更像是被人当作试验的标本,放在固定的容器内,便于随时观察。
岑清伊回过神,仍然无法做出正确的反应,她唇角动了动,什么都说不出。
有温热的液体落下,岑清伊这才真的彻底回过神,连忙低头抹去眼角的泪。
江知意第一时间打了急救电话,急诊医生从车上下来也蒙了,“这些仪器现在不能拆,我怕她们有生命危险。”
随行一辆救护车太小,急诊医生专门联系来了一辆堪比货车空间的急诊车。
两个人连同设备一起被抬上去,江知意和岑清伊随行而去。
薛高朋,忍冬和夏冰留下处理后续,薛高朋希望费慧竹能如实交代,但她似乎还处于抵抗的情绪里,一言不发。
薛高朋叫同事过来搜查证据,他决定将费慧竹带回去问话。
现场有她们不认识的设备和资料,只可惜数量仍然不对,忍冬拧眉轻声道:“其他设备不知转移哪去了。”
现有的证据,一一封存,运回到刑警队。
临分别,夏冰和忍冬提醒薛高朋小心,“她的抑制剂贴贴,要留意,失效赶紧换掉。”
一行人终于离去,喧闹的檀香寺回顾沉静。
慧远大师和觉空终于走出客堂,他们一前一后去后院的墓园。
边角的墓碑穴口是开着的,里面是让人无法理解的世界,慧远大师站在门口,久久没有言语。
觉空只是静静望了半晌,默默转身走了。
警车里,任凭薛高朋怎么问,费慧竹都不说话。
“您年长,对医疗事业做出贡献,我没有用手铐铐你,我希望你能好好反思。”薛高朋的劝说,费慧竹的反应:无动于衷。
“你所隐藏的,我们一定会找到,就算你转移了,我们把江城市翻个底朝天也要翻出来。”薛高朋也较劲了。
医院里,急诊医生的水平显然有限,纷纷叫来院里资深的教授们,临时在急诊室里开了个专家会议。
袁怀瑾作为岑简汐曾经的心理医生出席,她对当下这一幕,有种不真实感。
岑简汐没死?袁怀瑾像是在做梦,江知意坐在她旁边,说着什么,她基本没听见。
意见基本统一:了解始末真相需要时间,在这之前,不能拆除设备,最好的办法是让费慧竹交代,这样既节省时间,又能快速解惑。
问题是,费慧竹不配合。
在地下实验室那一瞬她选择打开暗门,似乎也只因为听了岑清伊那番话,产生的瞬间冲动行为。
现在理智回归,费慧竹没有任何反应。
为确保两人的安全,院方把她们安排进ICU。
现在两人除了昏睡,生命体征平稳。
众人围在旁边,其中也包括江知意和岑清伊。
江知意最开始预料过岑简汐没死,后期知道钟夏夜的墓是空的,她心里有所准备。
岑清伊现在整个人还处于不敢相信的状态,岑简汐真的没死,她的妈妈没死,她有妈妈了吗?
或许长时间暗无天日,两个人不像是同龄人,岁月没在她们身上留下痕迹。
她们看起来年轻漂亮,除了皮肤白皙透亮和身形瘦削。
很显然,她们长时间没有进食,只靠营养液活着,瘦削也是正常的。
院方组成专门的医疗团队,针对现有的机器设备,逐个确定它的作用,便于推定两人为什么是现在的状态。大风小说
费慧竹始终不配合,不吃饭。
薛高朋坐在她对面,“你不吃不喝,是想绝食吗?你不想想你的女儿吗?”
费慧竹平静的脸上终于闪过一丝异样,薛高朋偷偷松口气,只要有软肋,那就还有突破口。
“需要我打电话问问医院那边的情况吗?”薛高朋掏出手机,放在桌边,打开免提。
江知意很快接通电话,薛高朋说明情况,“我开了免提,费慧竹和我一起听着呢,我估计她担心她女儿,虽然她不不想承认,你跟我说说情况。”
费慧竹垂眸,并无反应。
江知意了然,简单介绍,现有基础能做的检查都做了,“但隔离罩没敢打开,怕两个人发生意外,如果费慧竹能实话实说最好。”
江知意说给薛高朋听,也是说给费慧竹听,“你将两人困在你的世界里,你肯定不是希望她们一直昏迷,我查过你女儿的病史,我觉得你的初心,可能仅仅是想救你的女儿。”
至于岑简汐,可能比较倒霉,她身上有种特质,让反费慧竹选择她成为治疗女儿的药物。
江知意介绍了医疗小组,也表示后续会进行相应的治疗,希望能唤醒两个人。
费慧竹头也没抬,不知在看哪里。
这世上的每个人,你若问她,她都有烦恼。
莫管富家子弟,还是布衣平民,她们各有各的惆怅。
许光伟还在寻找陆迦,他越是找不到,越是烦躁,心中也堆积越多的恨意。
为什么他的一生要被操控,毫无自由?
为什么没有一个人能尊重他的意愿?哪怕问问他也好。
许光伟的问题没找到答案,他想动用名流集团的力量寻找陆迦。
然而,手下人第一次没有直接同意,而是表示需要向上级请示。
上级,自然是指廉程。
许光伟怒问:“我是名流集团的总裁,我的话你都敢不听?信不信我开除你!”
“抱歉,许总,廉董说过,现在名流集团任何事情的决策权都由她做决定,请您不要为难我。”人家说得不卑不亢,句句在理。
许光伟气得挂断电话,他的很多东西,都是公司配备的,廉程设限,他什么都用不了。
车子,卡,曾经为他所用的一部分人,许光伟气得跳脚,很想毁了一切。
许光伟不愿放弃,他就算走遍江城的大街小巷,他也要找到陆迦。
寻找陆迦,与其说寻找一个人,不如说寻找一丝光,一根救命稻草。
许光伟漫无目的地走在街头,累得脚酸走不动路时,他想打给林立行问进展。
一辆车子刷地停在旁边,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尖锐的声音。
许光伟不用看,也知道是谁。
车窗落下,廉程看都没看他一眼,“上车。”
许光伟继续往前走,随行的车子下来四个人,他们像是一堵坚硬的墙,挡在他前面,“抱歉,许总,请您上车吧。”
许光伟深吸口气,他极力克制的情绪,但心脏仍像是被尖锐的刺扎得生疼。
连日来积压的情绪,犹如火山,在此刻喷发。
许光伟握紧拳头挥出去,四人任由他发泄,被他打得东倒西歪。
他们像是沙袋,被打完会立刻恢复原状,他们承受他的暴力,不肯让开。
当许光伟累得气喘吁吁时,廉程淡声道:“发泄够了就上车。”
对于他的愤怒、悲伤,她视而不见。
他总是这样被忽略,有记忆以来就是如此,父母眼中只有他们所谓的事业。
愤怒耗尽,只剩下无力。
许光伟想绕过去,其中一个壮汉开车,三个人将他架到车子旁边,愣是将人推了进去。
许光伟软若无骨似的靠在椅背,像是濒死之人,流露出对生的强烈渴望,他用尽力气,呼吸厚重。
“你真是让我失望透顶。”廉程淡漠到让人心寒的一句话,像是刺进许光伟心里最深处的利刃,也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许光伟身体瘫软,无神地窗外,双眸里只剩下一片死灰。
廉程丝毫没有注意到,或者说也从想过去留意许光伟的变化,她依旧按照自己的步调走下去,嘲讽的语气告诉他:“你以为陆迦爱你?你别做梦了,她不过是江知意和岑清伊安排在你身边的卧底罢了。”
廉程嘲笑中透着失望,“我没想到,你居然看不出来。”
许光伟没像以往愤怒到血气上涌,他静静地望着窗外,没有给出回应。
“陆迦的孩子必须打掉,她后续要是找你,你带她去医院,听见没有?”廉程怎么说,许光伟都没有回应。
车子停在家门口,廉程打开车门,看颓废的许光伟,那眼神流露出的嫌弃,已经无法刺伤一颗死去的心。
许东晟注意到廉程在楼下,他站在窗前等半天,也没见人上来。
许东晟趿拉着拖鞋下来,蹙眉道:“怎么还不上来?”
“你看看吧,你的儿子都成什么样子了。”廉程失望地转身往楼上走,“我真的是对他不抱任何希望。”
父子的对话,此时无法正常展开。
哀莫大于心死,许光伟听不见父亲在说什么,他只能留意到,他的语气越来越暴躁。
无需听他说什么,单是他的眼神和语气,就能让人知道,那并非良言。
最后,许东晟上前拽住许光伟,喝道:“跟我上楼。”
四个字,许光伟听见了,冰冷生硬,利器一般,再次刺穿他的心脏。
许光伟被拽得踉跄,一路上了楼,许东晟将人推坐到沙发上,压着怒气问:“我刚才问你的,到底是不是真的?你真的抢了博森药业的成果?名城天下真的瞒报火灾死亡人数了?你说话啊!你还敢花钱安排人替你顶罪!”
许光伟的一言不发让许东晟窝火,许光伟默不作声,心如死灰。
父亲口气中那份笃定让他绝望,父亲心中早有想好的答案,他不会再相信他的说辞。
在许东晟看来,他这是默认,怒道:“你这个混账!”
啪的一声,一巴掌狠狠地打在许光伟的脸上,整个脸部瞬间都是麻的。
廉程正好从楼上下来,冷淡而又不耐烦,“看他那个窝囊没出息的样子,打死都不会吭一声,我怎么会生出这么个窝囊废。”
她对那一巴掌,没有任何出自母亲的怜爱。
父亲也没有因为那巴掌而有所愧疚,场面愈演愈烈,父亲揪着他的领子吼道:“你现在立刻给我说清楚,要不然我立刻送你到公安局自首!”
许光伟的头始终偏着,保持着被打了那一巴掌的姿态。
脸颊红肿,他别过头,面无表情地盯着虚空,灵魂似乎早已出窍。
廉程终于放下咖啡杯,走过来拉开许东晟,拽了一把许光伟,“从现在起,事情调查清楚之前,你被禁足了。”
廉程示意许东晟帮忙,许光伟不知自己怎么上的楼,只是最后听见门咣的一声关上,随后门口传来声响,以及母亲的冰冷的警告:“你在里面好好反省吧,反省好了才有饭吃。”
许光伟瘫坐在门口,一动不动。
平静无波的双眸深处,是灼灼燃烧的熊熊烈火。
这一刻,许光伟想毁掉全世界。
窗外暮色降临,远处的江城大桥下,薛高朋安排的打捞队正在紧锣密鼓地打捞。
费慧竹已经过了询问时间8小时,鉴于没有任何实质的证据证明她与命案,亦或是违法行径有关,只能暂时将她放了。
费慧竹站在路口,像是一尊雕像。
不远处,两个人正慢慢走近,最后站在她面前。
江知意放开岑清伊的手,进了刑警队的大门。
岑清伊站在费慧竹的面前,盯着她的脸,微微倾身,笃定的语气像是审判的使者,一字一顿道:“你逃不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