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慧竹的惊声尖笑听起来渗人,抓着岑清伊的脑袋往楼梯上撞,咣的一声,楼道的声控灯亮了。
她还想再撞第二次时,模糊的泪眼注意到岑清伊的表情痛苦,她的手腕突然被狠狠地抓住。
费慧竹要挣脱已经来不及,岑清伊用力扯,将人扯到身下,她猛然起身,刚才磕得一阵头晕,但忍着满眼金星,死死地压着费慧竹,俯身邪气地笑,“没想到吧,费慧竹。”
嗡,嗡,嗡。
岑清伊的手机再次震动,她没管手机自顾撕开抑制剂贴。
“抱歉了,费慧竹。”岑清伊用自己随身携带的抑制剂贴,将费慧竹后颈的腺体封住,防止她再用信息素伤人。
至于为什么她刚才只是一瞬腿软,后来渐渐没事这个现象,她暂时也不知道。
除此之外,要说岑清伊的其他反应,也不知是不是刚才脑袋撞得重,她现在嘴里泛苦,有点想吐。
再就是脑袋很沉,有点犯困。
搞定费慧竹,岑清伊让她先走,自己跟在后面。
听见楼梯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还有薛高朋的喊声:“岑清伊!”
“这里!”岑清伊扬声,嗓音略微沙哑,但铿锵有力。
两人在楼梯口汇合,薛高朋被她凌乱的发型吓了一跳,“你这是咋了?”
“到下面再说。”岑清伊催着下楼,捋顺发丝,心里吐槽:头发差点没给她薅掉,老家伙力气这么大。
楼下,岑清伊打开后座,费慧竹站在车旁不动。
“费慧竹,你自己进去,我不想对你动粗。”岑清伊撑着车门,打了个呵欠,眼泪都出来了,提醒道:“现在想跑已经来不及了,建议你自首,不想自首,也想想怎么编编谎话吧,你刚才说的我可都听见了。”
岑简汐没死,钟夏夜没死。
如果不是费慧竹突然发疯薅头发撞台阶,她可能多装会晕倒。
那一下撞得太疼,岑清伊感觉磕在麻筋儿上了,她打量费慧竹,很费解这个年纪的人居然如此大力!
听了岑清伊说得那么吓人,薛高朋心有余悸,瞅了一眼车里面无表情的人,“我靠,幸亏你体质特殊,要不然……”
“呕。”岑清伊突然一阵恶心。
“你没事吧?”薛高朋忙上前扶她。
岑清伊只觉得恶心,薛高朋连忙问:“是吃坏肚子了?”不等岑清伊回答,又问:“还是刚才撞坏脑子了?”
薛高朋建议岑清伊立刻去医院检查,岑清伊哪有那心思,“赶紧去檀香寺,她们都在那等着呢。”
薛高朋开车,岑清伊坐后排,开着车窗吹凉风,也没能让她好受点。
恶心的感觉直往上冲,岑清伊掩唇,脑子里有些混沌不清,困意席卷,她的脑袋好沉。
岑简汐没死,真的没死,费慧竹亲口说的,她有妈妈了?难以置信,这世界每天都在发生离奇的事,真的落到自己身上,仍然让人震惊。
钟夏夜也没死,太好了,人没死,那是不是……她想起黎韶华,一切都有了盼头。Μ.166xs.cc
岑清伊一路干呕,眼圈泛红,下车看了一眼旁边无表情的费慧竹。
有句话是对的,地狱在人间,恶魔也在人间。
修心修佛的费慧竹,常常在寺庙和医院往返,但瞧瞧她都做了什么?
江知意终于等来她们,一眼瞥见岑清伊红红的眼圈,连忙问情况。
岑清伊摇摇头,“姐姐,等搜查完再说。”
江知意带着正规的调查令来的,费慧竹无权再拒绝。
“你不关掉警报系统,那我就人为破坏,你自己选择。”江知意暴力拆迁上线。
费慧竹在前,依照江知意的指示,关了红色伽马线警报。
一行人沿着宝蓝色的地面往前走,先前摆放的机器很多不见了,连同之前看见的病菌研发标本也不见了。
很显然,有人在他们来这里之前,已经做了清理工作。
表面上看起来毫无异样,现场也没有工作人员,费慧竹一个人领着他们。
走了一圈办公室之后,她又依照江知意的意思,打开旁边一直紧闭的厚门。
之前江知意闻到的信息素味道不见了,这里分明也被动过手脚。
这间房子,是江知意的监测范围之外,这扇门自始至终没有打开过。
全程,费慧竹表情淡漠,对于众人的搜查,没有一点反应。
薛高朋全部搜完,露出不妙的神色来。
岑清伊打了个呵欠,掩唇咽下恶心感,“咱们来得晚,人家都转移了。”
“费慧竹,你说吧,转移到哪里去了?”薛高朋回身,肃着一张脸,“给你机会,你不要,你还想躲避转移?”
费慧竹淡声道:“实验室就这样,我完全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别装了,费慧竹。”江知意走到费慧竹旁边,她冲忍冬招了招手。
忍冬小跑过来,卸下双肩包,从包里拿出类似平板的东西,随意点两下,便出现实验室里的画面。
费慧竹的脸色倏地变了,画面里有他们转移设备和材料的影像。
一部分销毁,一部分装进箱子里,然后连同设备,一同从角落的门出去了。
江知意抬手指了指费慧竹的后面,“就是那扇门,打开看看。”
让薛高朋和岑清伊意外的是,这扇门,通向的正是江城大桥的下面。
出了江城大桥的门又去了哪?
费慧竹只表示不知情,薛高朋连夜打给交警队查江长大桥附近的监控设备。
很不幸的是,周边的监控设备坏了很久,正在报修中。
“薛队,江城大桥周边坏了,那就再扩大范围,整体扩大一倍搜查,只要出现他们的身影,只要他们还带着设备和资料,就很容易被发现。”
“你说岑清伊和钟夏夜没死,她们藏在哪里了?”薛高朋现在听着也跟神话故事似的,不真实。
旁边江知意、忍冬和夏冰,听得都是一愣。
两人都没死?
费慧竹不表示不知薛高朋在说什么,岑清伊虽然听见了,但也只有她听见了。
“你相信我,还是她。”费慧竹直白地问薛高朋。
薛高朋当然相信岑清伊,但是他们需要证据,岑清伊也清楚这一点。
证据,肯定还在地下实验室,但能找的地方都找了。
岑清伊不信邪,沿着廊道往返两次,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薛高朋站在不远处,和岑清伊,江知意两人低声说:“这玩意不会凭空消失。”
确实不会,问题是能转移到哪里?
站在临近江城大桥的门口,寒凉的江风灌进来,江知意的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薛队长。”
“啊?”
“要不要安排打捞队?”
呼啸的风声,带着门咣的一声关上,薛高朋吓得一哆嗦,也意识到了什么。
“设备肯定有,研究标本肯定有,现在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地下实验室还有什么地方咱们没找到,另外一个可能,她们为了消灭痕迹,丢进江水里。”江知意分析的不无道理。
薛高朋拧眉,总觉得那么多年的辛苦成果,费慧竹舍不得扔。
“薛队,你想的没错,没准人家藏了点有用的,丢了点不那么重要的,所以打捞队和地毯式搜索还是得安排。”岑清伊掩唇,恶心感更甚,转身往外走,“我出去透个气。”
江知意有些不放心,薛高朋昂了昂下巴,“费慧竹拿信息素袭击她了,还薅头发拎脑袋撞台阶,我说去医院,死活不去,你赶紧去看看。”
江知意听得心惊肉跳,推开门听见岑清伊干呕,人扶着栏杆,弓着腰背,好像要把心肝肺呕出来。
江知意心疼啊,拧着岑清伊的耳朵,愣是立刻扭送到医院。
江城大桥这边,交给忍冬和夏冰。
薛高朋扫了一眼从始至终沉默的费慧竹,忍冬清了清嗓子,“薛队长,我冒昧地插一句,可以么?”
薛高朋一晚上没喝上水,那碗面好像吃得有点咸,嗓子哑了,抬手挥了挥,他先咽几口唾沫解解渴。
“费慧竹,你可能知道我们进来过你的实验室了,或者是之前警方惊扰了你,你选择B方案转移,不过,”忍冬往后退一步,手按在冰凉的墙壁上,“高精尖的设备不是只有你有,我们上次进来,已经在你墙上和地板上贴上你看不见的薄膜,薄膜里有可以捕捉声音和影响的设备,所以你转移的画面,我们捕捉到了。”
费慧竹淡淡地望着忍冬,试图从她脸上看出些什么。
忍冬拍了拍墙壁,“或许这里还有另外一个空间,你把人或者设备转移了进去,你觉得我们没有办法了,但是我们有探地雷达,探地雷达不行,还有更加精准的设备。”
费慧竹眸光一黯,夏冰看得一清二楚,“有的时候,错误的方向,哪怕原地踏步,都是一种进步。”
现在的费慧竹,负隅顽抗,只会让她在罪恶的深渊越坠越深。
“在我们拿出探地雷达之前,建议你自己主动说出来。”夏冰倒退两步,站在实验室单间的门口,“我们可以查到岑简汐和钟夏夜的墓是空的,我们也可以通过设备,从你这里找到隐藏的人。”
薛高朋烟瘾犯了,又困又累又渴,他指尖夹着没点燃的烟,听着她们的对话。
薛高朋感慨,岑清伊和江知意两口子,真的是刑警队的好苗子,连同她的朋友们都是。
费慧竹微微低头不语,忍冬长舒口气,“费慧竹,我、夏冰、江知意,曾经都是特种兵出身,我们的侦察能力远高于你的想象,别再抱有不必要的幻想,给你三分钟,你考虑下吧。”
夏冰从兜里翻出手机,“倒计时开始。”
薛高朋靠着墙壁,三人成三角形,将费慧竹包围在中心。
医院,岑清伊正在做检查,医生意外地发现,她的呕吐不是吃东西造成的,也不是脑袋撞台阶撞的,她的血液里多出不同于常人的两种离子,“很奇特的是,这两种离子正常会导致人恶心,昏睡,产生幻觉,但是岑清伊体质特殊,她先天性免疫力缺陷,导致她的身体形成自我内部的保护系统,当大于等于两种离子渗透进来时,她的血液里会产生一种转氨酶,化解这两种离子带来的副作用。”
岑清伊正难受,听得迷糊,江知意一下子抓住重点,“那这么说,她怎么会恶心难受?”
“因为这两种的离子是突然间大量的增多,岑清伊体内的转氨酶分解速度相对慢,这就导致她会产生一些轻微的症状,换言之,”医生推了推眼镜,“一般人,换作你我,这会儿估计已经死透了。”
医生眸光犀利,推测道:“我推测,她是吸入有毒的信息素,而且不是单一的信息素,现在显示体内有两种以上的毒素,”医生顿了顿,又说:“具体什么信息素,你拿到信息素评定机构大楼鉴定下,能确定的话,我们可以对症下药,要让尽快减轻恶心感,恢复到正常。”
江知意明了,摸摸岑清伊的额头,“宝贝,我现在过去。”
岑清伊莫名地有些怕,可怜巴巴的眼神看得江知意心都软了。
江知意按了按她的发丝,“别担心,我不走,我叫穆青过来。”
穆青大半夜被叫过来,毫无怨言,打着哈欠拿着装有岑清伊血液的器皿,消失在夜色中。
鉴定机构大楼的工作人员听说是江副院的工作指示,谁也不敢怠慢。
化验结果很快出来,报告单打出来。
穆青拿着报告单,边走边打电话,“结果出来了,确实是两种信息素,一个是乌羽玉信息素,一个是勃朗特花信息素。”
医生从点点头,了然道:“现在呢,我要给岑清伊注射两种药剂,你可以理解成是针对有毒信息素的解药,药物对冲,可以迅速缓解她不适的反应,但是……”
医生顿了顿,岑清伊躺在那,脑袋昏沉,眼皮有点打架,“但是啥啊?医生你快说。”
“但是会疼。”
“那有啥的。”岑清伊不甚在意。
医生想了想,“疼痛的程度,和清除一个人体内信息素的程度差不多。”
见岑清伊无辜地努力瞪大乏困的眼睛,医生总结道:“是你无法想象的疼。”
医生建议,要不然就忍忍,让岑清伊体内的转氨酶加个班儿。
“我给你注射镇定剂,你睡一觉,醒来也就差不多了。”
另一种方式,忍着剧痛注入药剂,“这种药剂很强,打针需要两快一慢,其中慢的程度,比平常的肌肉注射还要慢,为的是最大程度发挥药效,所以要使用静脉泵注射。”
岑清伊脑袋混浆浆,根本没听进去,她坚持要注射药物。
江知意劝也劝不听,岑清伊抓着她的手,“姐姐,这种关键时刻,我一分一秒都不想缺席。”
既然决定打针,怕岑清伊会挣扎,提前带她专用的注射房间。
“这怎么好像老虎凳……”岑清伊本来迷瞪瞪,突然有点清醒。
医生预料到她的反应,“这主要是为了固定你,剧痛会使你挣扎,人是按不住的,你要不然再考虑下?”
岑清伊噢噢两声,一屁股坐上去,江知意担心地问:“那么疼吗?”
“对。”医生开始先把岑清伊的袖子撸起,一圈一圈的束缚固定住她,“这就是为什么很多人哪怕离婚都不做信息素清除,宁可一辈子靠抑制剂过日子,那就是真的很疼,常人一般无法承受。”
江知意想再劝岑清伊,岑清伊却心意已决。
“江副院,你出去吧。”医生的目光中好像流露出一丝悲悯?江知意犹豫几秒,岑清伊也不想她看到自己痛苦的样子,“姐姐去门口等我。”
江知意只能退出去,关上门,心都悬起来。
江知意站在门口,耳朵贴在门上,屏住呼吸。
嗷!突然间一声闷吼,听得江知意浑身一个激灵,这哪是打针,这是不是在里面杀人呢?
江知意下意识要开门,门已经被锁了,很快麝香味的信息素溢出来。
接下来整整10分钟,注射房间里传来是撕心裂肺的吼声,江知意的头皮都麻了,手发抖,心发颤,她后悔了,她不该同意的。
声嘶力竭,歇斯底里。
嗷啊——
激烈的吼声,戛然而止。
江知意立刻敲门,里面传来开锁的声音。
医生打开门那一瞬,扑面而来的浓郁麝香味,江知意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