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简汐坠楼案里报告推测,事发当天,岑简汐驾驶一辆车子独自出现,然而录像里显示,她的副驾驶上分明坐着一个戴口罩的长头发女人。
岑清伊带着直播设备,也就是全国人民都看见,岑简汐出事那一天,车子里曾经有两个人进入过博森药业,最终岑简汐坠楼,另外一个人消失。
岑清伊深吸口气,严肃地看着薛高朋,“薛队长,这件案子,必须得重启调查了。”
薛高朋确实没想到会有这一幕,钟卿意一旁不冷不热道:“我真怀疑你们刑警队的办事能力。”
刑警队的人听着刺耳,不过确实没有搜集到所有的证据,薛高朋没说话,他们气不过,“当时我们老大也是执行命令的人,他也没办法……”薛高朋咳嗽一声,那人不说了。
接下来的录像,岑清伊可以不在旁边,但刑警队播放时必须全程直播公开,毕竟岑清伊也没时间天天守在这。
第二个要开启的,就是书柜里的文件夹,几乎都是医学领域的研究资料,外行人根本看不懂。
岑清伊看了一眼钟卿意,“你能看懂吗?”
“我没时间看。”钟卿意人生很短了,她最近痛得次数越来越多,她不想临死前还得带着未完成的调查,“我就是见证下记录证据的过程,确定案件能重启就行。”她又是那副漫不经心的语气,“你们刑警队总不会需要我们帮忙解读这么多文件吧?”
薛高朋拧眉道:“你放心,我们会找更专业的人。”
“哦。”钟卿意满不在意,岑清伊现在看她说话要死不活的样儿,气不打一处来,“你好好说话。”
“哦。”
岑清伊懒得理她:“你不爱来,之后不用来,你那么忙,就忙你的去,我自己过来就行了。”
“哦。”
岑清伊想踹她。
不得不说,钟卿意让岑清伊讨厌的方法大有成效,岑清伊现在见她不烦别人。
钟卿意选好遗照和墓地,将自己的日常账号能注销的都注销,至于卡类也陆续销户,她把自己能想到的都准备好了。
至于她现在住的房子,钟卿意考虑过户岑清伊的名下,可惜操作流程过于麻烦,“所以我打算卖掉。”
江知意少有地无力,林依依那边的答复是合适的心脏需要等,钟卿意大概是等不到了,她只能眼看着钟卿意处理后事。
“卖了你住哪?”
“我先住酒店,后期住院。”钟卿意料想过,医院是她最终的归宿,“虽然可以选择结束生命,但我不想那样,所以后期住院要承受很多痛苦,我也可以承受,到时候就得多麻烦你了。”
钟卿意已经决定,除了江知意,不告诉任何人。
江知意默不作声,钟卿意微微低头道歉,像是做错事的孩子,“所有的一切都让你承担,真的很抱歉。”她没有其他办法,没有其他人选。ωWW.166xs.cc
和钟卿意聊完,江知意沿着熙攘的街边走了许久,漫无目的。
她思考人生的意义,所有人最后都是死亡,她们忙忙碌碌又是为了什么?
强大的人类,在重病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
江知意走累了,坐在路边的长凳上休息,日光暖烘烘地照在脸颊上,她有些口渴。
她懒得动,忍着口渴,坐在路边发呆。
不知多久,肩膀突然被轻轻拍了一下,江知意缓缓回身,眯着眼眸看清秦蓁平静的面庞。
两个人一起去了附近的甜品店,秦蓁说:“吃甜品会让人心情变好。”
江知意只是口渴,点了杯冰凉的杨枝甘露,低头大口吸着。
秦蓁点了芒果慕斯,推到江知意跟前,“很少看见你这样,和她吵架了?”
江知意摇摇头,她不是喜欢诉苦的人,何况对象是秦蓁,而那消息是钟卿意准备迎接死亡。
两个人甜品店相聚被人拍下来发到网上,岑清伊看到照片时,以为自己产生幻觉。
照片里江知意淡漠,看起来不开心,岑清伊切换到微信,琢磨几秒,发了信息给江知意:姐姐,我去接你。
岑清伊同时把热搜发给苏吟,问她要不要去接秦蓁。
苏吟:谢了,我现在去。
苏吟先到一步,江知意让她带秦蓁先走,苏吟摇头,“我知道她会过来,等她过来的。”
江知意没做声,由着她们去了。
苏吟余光瞟着江知意,她少有地没了气势,整个人有点颓废。
岑清伊很快赶到,苏吟带着秦蓁离开之前主动说:“不管有什么问题,都有解决的办法,不管任何事,需要我帮忙都可以。”
岑清伊知道是说给江知意听的,她点点头道谢,牵着江知意的手往车那边走。
下台阶时,江知意似乎没注意到,一个踉跄,岑清伊忙转身抱住她,“没事吧?”
江知意回过神,摇了摇头。
岑清伊俯身直接抱起她,江知意吓了一跳,“大庭广众的,你干嘛呢。”
“我抱我老婆,合理合法。”岑清伊抱着江知意过马路,江知意确实腿疼,她今天走了很久。
力气耗尽,胡思乱想的力气也没了,她软在岑清伊怀里,脸颊埋在她的肩窝,躁动的心安稳不少。
岑清伊的心也沉了沉,她竟然没有察觉到江知意的情绪异常,最近的心思都在岑简汐坠楼案重启的事上。
岑清伊没问江知意为什么低落,她一直陪在她身边。
到家了,元宝摇摇晃晃往她们身边跑,岑清伊主动抱起孩子,“亲亲妈妈。”
元宝吧唧亲一口,江知意终于有点笑模样。
只要岑清伊回来,元宝几乎就会粘着她。
江知意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休息,岑清伊陪元宝玩,元宝干净的笑脸和笑声,渐渐驱散她心底的阴霾。
她有孩子,有爱人,她该好好生活,这是她曾经最向往的天伦之乐。
入了夜,岑清伊也跟江知意说了和苏吟相似的话,“不管发生什么,都有我陪伴姐姐。”
“真的吗?”
“真的。”
“如果哪天,我们其中的一方,因为不得已的原因……”
“只要我还活着,我都会爱你的。”
江知意靠在岑清伊怀里,算了算了,她不去预支未来的焦虑了。
钟卿意的事,她先一个人扛一扛吧。
钟卿意开始不去刑警队了,岑清伊每天都会过去看看,今天轮到录入她捡到录音笔,她在手机上敲了一行字给薛高朋看。
薛高朋歪头看了几秒,点点头说:“我知道了。”
“录音笔的内容,暂时我们不对外公开,希望你能谅解。”薛高朋嘴上这么说,面上没一丝歉意。
岑清伊没多说,站在旁边盯着她捡到的扣子和便签。
便签上的字迹模糊,不过隐约看得清个别字,一切……法,如梦……如是……
薛高朋慢吞吞在念时,岑清伊已经说出口,“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薛高朋诧异地偏头看她,岑清伊耸肩道:“《金刚经》里的句子。”
“啥意思?”
“大概就是人生短暂如白驹过隙,世间繁华似梦似幻,都是虚无。”
薛高朋再次看便签,上面隐约的字迹确实对得上,“没想到,你对佛经有研究。”
“这么说,字迹大概是岑简汐的。”薛高朋推测,岑清伊点头。
事到如今,岑清伊可以较为平静地面对岑简汐坠楼案的调查了。
暮色傍晚,刑警队的鉴定科还在忙碌,试图从扣子和香烟上提取指纹,岑清伊站在门口呼吸新鲜空气,薛高朋出来抽烟。
薛高朋递过来一根,岑清伊摇摇头,“所以,案件能重启了吗?”
“我在跟上级申请了,希望很大。”薛高朋叼着烟,挠挠头,叹声道:“我现在作为一个刑警队的队长,挺惭愧的。”
“那时候也是你负责吗?”岑清伊听他下属的意思,似乎不是,薛高朋叹气,“那时候是我的队长领着我,虽然我不是主要负责人,但是……我还是很惭愧。”
岑清伊能理解他们,刑警队的案子太多了,多到那点人手只能挑着案子处理,“看报告,坠楼案的证据链条很完整,不怪你们迅速结案。”
“我当时也纳闷,为什么那么大个企业家,怎么会……”薛高朋皱眉使劲儿地吸了一口气,呛得咳嗽几声,才说出口,“就是都没人来管这事,她骨灰……”他突然没了音儿,岑清伊走到他身边,认真地看着薛高朋,“后面呢?”
薛高朋抽了几口烟,低下头,说:“骨灰在殡仪馆放了很久才被人领走。”
“谁?”
“嗯?”
“谁领走的?”
“檀香寺的慧远大师,拿到檀香寺超度,就佛家那些。”薛高朋的话,着实让岑清伊意外,“为什么慧远大师可以领走岑简汐的骨灰?”
“因为再没人来拿,就会被扔掉。”薛高朋问过慧远大师,“那会儿在网上发布过信息,希望找到岑简汐的家人或是亲属来处理骨灰,慧远大师看见了,得知一直没人来领,他想着做点善事,按照佛家的说法,岑简汐属于那个什么……”
属于横死。
岑清伊当晚没回家,直接去檀香寺了,正好慧远大师在寺里。
岑清伊在客堂等慧远大师诵经完毕,听见开门声,她立即站起身,开门见山地问:“为什么您会领走岑简汐的骨灰?请别说是为了做善事,我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