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卿意被送过来时,浑身都是血,如果不是送快递的人发现报警和拨打救护车,可能钟卿意直接死在家里。
钟卿意的手上,腿上,都是刀口,脖子上还有一刀,幸好避开了颈动脉,否则现在看到的就是尸体了。
钟卿意失血过多,需要输血,但作为顶级alpha,同血型本身就少,加之是熊猫血,血库根本没有RH阴性O型血。
“我记得你是RH阴性O型血。”江知意牵起岑清伊的手,“你给我打电话那会,我正要给你打电话。”
尽管过去林林种种不快和矛盾,这一刻,血亲大于所有。
幸好岑清伊的身体不错,符合抽血条件。
岑清伊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什么血型,输血之前自然还是要进行检测,“这幸亏我在身边,医院这么大,血库没有库存吗?”
江知意摇摇头,“顶级alpha血液特殊,普通群体的alpha,即便是RH阴性O型血,对顶级alpha来说,也没用。”
医生检测之后,连连称赞,“年轻人,你的血液不同寻常啊。”至于怎么个特别,医生通俗翻译就是质量很好,恢复能力强,相容性很高……
钟卿意终于有救了,岑清伊坐在床边,望着被缠成粽子的粽子的人,脖子圆滚滚,两手也是圆滚滚。
等医生出去,岑清伊轻声问江知意,“她是不想活了吗?”
江知意靠着岑清伊,手抚着她的肩膀,“我刚问了警方的结果,排除外人作案,现场还有一把匕首,有钟卿意的指纹,估计是她自己……”
钟卿意眉梢缝针还没好,处理伤口时,额头的缝针也重新处理了。
为什么呢?岑清伊不懂,为什么好端端的人都不想活了。
不过似乎也没那么难以理解,岑清伊自己也有过想不开的时候,她眼眶突然酸涩,“你说是不是她撑不下去了?”
医者难自救,钟卿意可以给岑清伊催眠,人为覆盖她的记忆,但有着同样经历的钟卿意,却只能承受记忆带来的痛苦。
“咱们不瞎想,等她醒了再说。”江知意轻轻抱住岑清伊,她总感觉这次的事情没那么简单。
钟卿意是医生,她最知道人体要害在哪里,如果真想死,完全可以一刀毙命,但是她在手臂上和腿上的伤口很多,颈动脉那里也是避开的……江知意能想到的,是钟卿意也发病,所以选择自残。
岑清伊突然很想哭,她或许是个天煞孤星,接近她的人都会变得不幸。
顶级alpha到底是恢复能力强,加之岑清伊的血液特殊性,深夜,钟卿意悠悠转醒。【1】
【6】
【6】
【小】
【说】
江知意和岑清伊都坐在床边,钟卿意有一种错觉,岑清伊的眼睛是红的,难道是为她哭过了吗?
“感觉怎么样?”没有电视剧里病人醒来,家人嘘寒问暖的画面,江知意问的很平静。
钟卿意哑着嗓子,“没事。”
江知意是医生,自然知道刚刚醒来的人不宜激动,当她面对精神强大的钟卿意,她此刻没想用特别的手段,只是平和地问:“介意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吗?”
钟卿意默不作声,江知意淡声道:“现在不想说那就休息,等好点再说。”
“你在这边还有人可以联系么?”江知意又问。
答案不必说,很显然是没有,钟卿意向来独行。
“你们走吧。”钟卿意偏了偏头,“我一个人可以。”
岑清伊站起身,“姐姐,你先回家,晚上我留在这里。”
“不用。”没等江知意说话,钟卿意先拒绝了,“我想给一个人静静。”
“静什么静!”岑清伊嗷的一嗓子,江知意吓得都不困了,钟卿意也不吭声了。
狼崽子凶的时候也真凶,江知意扫了一眼床上隐忍不吭声的人,莫名有点想笑,正所谓,一物降一物。
江知意交代几句离开,岑清伊双臂抱膀,站在床头,审视地望着钟卿意。
钟卿意一直别着头,不声不响的。
“你不怕脖子扭到吗?”岑清伊可不像江知意那么平和,带着小脾气,“我告诉你,你现在体内留着我的血,你最好识相点。”
钟卿意终于转过头,略微吃惊的表情。
“看什么看?”岑清伊不客气地问。
“下次不要给我输血。”
“所以让你等死吗?”岑清伊赌气地问,“多大的人了,有什么事不会说,死了就能解决问题吗?”
岑清伊开导过很多人,但从没想过有一天需要开导钟卿意,一个研究分院的副院长,精神科的知名医生,“看你挺大胆的,没想到是心理上的胆小鬼。”
岑清伊拉过椅子坐下,“人活着,才有意义,以后别再干这种傻事,我没那么多血给你输。”
钟卿意也不吭声,目光望着虚空,不知在想什么。
“大道理你都懂,我不想讲,我作为普通人,给你讲点俗气的东西。”岑清伊提起自己难熬那阵,最后是在慧远大师的帮助下度过的,“你需要的话,我可以带你见他。”
钟卿意眸光一偏,“慧远大师对你很好?”
“是的。”
片刻的静默后,钟卿意突然说:“江知意都跟你说了吧?”
不需要说明,你知我知,岑清伊嗯了一声。
又是长久的静默后,岑清伊说:“能跟我说说吗?”
“你想听什么?”
岑清伊轻轻叹口气,轻声说:“什么都行。”
岑清伊流露出的失落,让钟卿意的伤口隐隐作疼,“我能说的很有限。”
“什么都行。”岑清伊重复一次,“关于你,关于我,关于我们家,任何你能说的,都行。”话语最后,有一丝祈求的意味。
“我能喝口水么?”钟卿意问。
岑清伊倒水,扶她起来喂水,“慢点。”
钟卿意低头喝水时,泪水无声地低落到纸杯里。
“躺下么?”
“我坐会。”钟卿意仍是尽量低着头,“其实也没什么好讲的,你忘记那些挺好的,信我的,就别再想着找过去了。”
岑清伊不做声,钟卿意重重地叹口气,“母亲死后,你受到的打击很大,你拒绝看医生,我只能自己想办法。”
钟卿意人为地给岑清伊覆盖那段痛苦的记忆,但那是钟卿意第一次操作,所以掌握不好释放曼陀罗信息素的浓度,间接引起的后果是,岑清伊不仅忘了父母是谁,连同她一起忘记了。
“我想着忘记我也挺好的。”钟卿意脖子受伤,低头时,更像是后颈无力不得不垂头,整个人的坐姿看上去有点累,她呼口气,“车祸是我伪造的,你的轻微擦伤也是我人为弄上去的。”
岑清伊醒来后,钟卿意联系了秦蓁。
“既然你是我姐,为什么秦蓁不认识你?”
“很正常,我们关系不好,外界几乎不知道你有个姐姐。”
“我的婚礼你都没有参加?”
钟卿意嗯了一声,岑清伊揉揉眼睛,“难怪我看见你就觉得有点讨厌,你小时候是不是没少欺负我。”
钟卿意笑了两声,有点傻气,“是啊。”
再之后,岑清伊在秦蓁的照顾下慢慢恢复,但终究是恢复的不好,后来又得知她们的婚姻有内幕,岑清伊备受打击。
岑清伊去看心理医生,坐诊医生正是钟卿意。
按理说,她们的身份,不适合医患关系,一般心理医生都会避开亲密关系的病患。
不过那会的岑清伊很有脾气,“你说你来看病,你花了钱,我必须得给你看,必须跟你聊。”
钟卿意像是聊家常一样,和岑清伊聊了,她知道岑清伊的过去,那是她要隐瞒的,所以没办法真的去帮她寻求失去的记忆。
“那我在小南村的事,你知道吗?”岑清伊发现漏洞,“你是不想说那段,还是现在在编故事骗我?”
“我都这样了,怎么骗你?”钟卿意说得有些丧气,岑清伊坐到床边,“不行,你抬头看我眼睛,我看看撒没撒谎。”
钟卿意不肯抬头,岑清伊伸手捏她下巴抬起,双眸潮湿泛红,睫毛低垂,怎么看都是欲语还休,无尽的委屈。
“我又没欺负你,你哭什么。”岑清伊扯过纸巾递过去,钟卿意不接,岑清伊略显粗暴的动作给她擦眼泪,“你比omega还要omega。”
钟卿意别过头,不配合,岑清伊丢了纸巾,“我信你,你说吧。”
“那时你拼命想找家人,但是又找不到,自己到处乱跑,”钟卿意轻舒口气,“我一直跟着你,直到碰见小南村的老两口。”
老两口对岑清伊不错,钟卿意也放心了,“只是你很快就晕倒了,又住院了,我一直偷偷留意。”
好在岑清伊醒来之后,并无太多异常,只是状态不好,这才有了去看心理医生的那一段,“那时候你已经有了求生的欲望,你自己去看心理医生。”
后来,秦蓁藏起来协议婚姻合同被发现,岑清伊再次受到打击,感觉人生毫无意义,“这次你碰到了慧远大师,大概老天爷见你可怜吧。”
岑清伊的一路走来,似乎都有贵人相助。
关于小时候和家庭,钟卿意说得不多,“他们工作很忙,也没什么特别的。”
钟卿意依旧希望岑清伊放弃追寻过去的事,岑清伊摇摇头,“我不会放弃,既然你是我姐,那我可以告诉你我在调查的事,但是你得答应,你要跟我在同一个队伍里。”
钟卿意愣了愣,有片刻的错愕,“你还愿意相信我?”不等岑清伊回答,又问:“哪怕我骗了你那么久那么多事。”
“这是我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你还不坦诚,你就真的没机会了。”岑清伊目光如炬,钟卿意只看了一眼,便微微拧身,“那你还是别告诉我了。”
岑清伊气得想给她两拳,可人还在伤着,“所以你还有事瞒着我,是不是?”
钟卿意不做声,似乎在默认。
“你隐瞒的事,和我有关?”
“算是吧。”钟卿意顿了顿,“是我觉得没有必要让你知道的事,不是什么重要的。”
“那我接下来要告诉你的,是关于父母的事。”岑清伊说到母亲可能死于他杀,父亲可能仍在世界的某个角落,并没有死去,“我现在就是要查母亲的真正死因,我想让博森药业和名流集团的案子重审,我要把那些伤害母亲的人全都送进去。”
钟卿意怔了怔,岑清伊认真地说:“你可以选择加入我,或者冷眼旁观,但绝不能阻挠我。”
“你……”
“我已经决定了。”
“我……”
“我还想问你,”岑清伊微微倾身,眯着眼眸,冷声问:“当初给我发邮件,说孩子不是我的,那个邮件是你发的吧?你为什么要这样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