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弘图正在捧着驿站里的一本书，一边喝茶一边看书。看到秦义出来，行了一个礼，叹道：“等待国公爷的这小半个时辰，是国公爷离开福建后，我最安逸的半个时辰！”

高弘图脑袋上的白发都多了许多了，人也憔悴了几分，看来这段时间，高弘图没少劳累。

“这段时间，有劳高大人了！”秦义朝高弘图行了一礼。

高弘图躲开道：“为国效劳罢了，秦国公不用如此客气！”

两人坐下，高弘图开始向秦义介绍福建的情况。

“现在官吏不缺了，福建官场，大半的官员全都被替换掉了。新任官员，其中二十至三十岁的占据七成，超过五十岁以上的官吏只有两个。希望这些年轻人，能公正不阿，一扫之前福建官场的腐败风气！”高弘图说道。

“年轻人血气方刚，现在正是满脑子建功立业为国捐躯的想法，最重要的是这些年轻人拥有着那些上了年纪的官员不具备的活力。这种活力，就是让福建官场焕然一新的关键。而且这种活力，也能让这些年轻人充分的展现他们的才华。高大人，说不定十几二十年后，朝廷中就会有许多今天在福建任职的年轻人了！”秦义说道。

安排大量的年轻人来福建担任官职，这是秦义的主意，高弘图对这点起初是不苟同的，担心这些年轻人能力不足，无法处理好现在福建百废俱兴的局面，无法让秦义的改革走上正轨。

在秦义给出了兴明军将领的履历名单之后，高弘图就不在反对了。

兴明军的将领平均年龄都只是二十几岁，就是这样的一群年轻人打造出来的军队，让敌人闻风丧胆。

“现在这个时代，是高速发展的时代，愚昧不知道变通的官员，只能扫进历史的垃圾堆。许多让人哭笑不得的政策，往往就是出自这些年纪偏大，思想僵化，没有政治活力，只求无过不求有功的老油条官员手中，这些官员是真正的该清理了，他们尸位素餐，自以为是，脑子中的想法，根本无法适应时代，而他们偏偏又一意孤行，不知道调研这个政策到底可行不可行，就下令执行，不准任何人有反对意见。这种人，我极为痛恶，百姓也恨不得他们死！”

“那我这个老头子，就该辞官归乡咯！”高弘图笑着说道。

“基层官员需要年轻人，但是在国家层面的决策层上，年轻人虽然也需要，但是真正的掌舵，就需要高大人这样的人。成熟稳重，驾驭着大明这艘破烂的大船在迷雾茫茫的大海上行驶。只有政治手段高超、能力超绝、经世老道的人才有这样的资格，高大人正是这样的人！”拍马屁这种事情，秦义可谓是信手捏来。

高弘图这段时间，很是劳累，拍一下马匹，让高老头高兴下，何乐不为。

“哈哈哈哈，国公爷夸的太严重了！”虽然知道是拍马屁，但是能被秦义拍马屁，这对高弘图来说，还是一件很开心的事情了。

“一切都走上正轨了，那些年轻的官员们也渐渐的熟练了手中的工作。等夏允彝来到福建，我就可以脱身回南京了！”高弘图说道。

“高大人这段时间是真的幸苦了，等到了南京，我命人送两支百年人参给高大人补补身体！”

“福建的那些大家族可还安稳？”秦义问道。

“三大家族，很是老实。郑家现在甚至都已经遣散族人，让这些族人自己去谋生了，而另外两家，已经开始向广东那边搬离家产了，他们应该是和东林的某些官员达成了交易！其他的小家族，只剩下几个了，不足为虑！福建已经趋于安稳状态！”高弘图说道。

“趋于安稳就好，我还以为他们在我走后不听话，打算继续屠杀一波，彻底的让他们老实下来！”秦义杀气腾腾的道。

高弘图苦笑道：“再杀下去，恐怕就要引起反弹了。还是打住吧！你这次来福建，我让人统计了下各地因为反抗政策被镇杀的数量多达五万余人。我没有对外公开这个数据，要不然，会引起轩然大波。福建世家大族，几乎灭绝。这其中虽然没有百姓的一滴血，但这样的屠杀地主、官绅，会引起全国范围内这个阶层的抵触！对国公爷以后不利！”

“在我的改革中，受益者永远是百姓，这些手中掌握着大部分财富的人，他们不是利益既得者，要让他们老实，只有反抗和接受两条路，反抗就是死，接受的话，家族实力就大损。其实我也不明白，因为冒着杀头的危险，也不愿意接受，这些人蠢成这样，是该死！”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许多都是他们一辈子幸苦获得来的财富，想要留给自己的子孙，他们抵抗也是常情。但是改革就是这样血腥，我们身为其中，参与其中，主导改革，那么就无法避免手上沾满了鲜血。这些士绅地主阶层中有凭借努力赚来的家产的人，但是更多的是鱼肉百姓所得，正如你所说，百姓才是国家的主导力量，牺牲部分人，让大部分人获取利益，对于牺牲的人，心中有愧意就足够了，但也不必常放心上！”这是高弘图身居高位多年的心得。一个国家的政策，会让许多人感觉到不便利，或者是损失利益，但是这项政策却是能惠及许多人，国家的决策层，绝不会因为损害了小部分人的利益也终止这个政策。

“有时候铁血无情，是治理国家必须要具备的心理素质。在此道上，国公爷还是一个稚嫩的孩童，等经历的多了，就自然懂了！”

“多谢高大人赐教了！”秦义道。

“赐教不敢当，一点个人见解罢了！”高弘图笑着道。

两人又交流了福建的一些问题，一直到了日落西山，才结束这场对话，高弘图也匆匆离去，还有一大堆政务等着他处理。

十天后，秦义回到南京，南京城中依旧繁华，只是城中传闻圣上身体已经病入膏肓的小道消息在城中流传，这让南京城繁华热闹的表面下，暗流涌动。

秦义本来打算直接去吏部的，但是听到了这个传闻，立马转道来到了傅青主位于武定桥桥头的医铺。

傅青主正在抓药，看到秦义策马在门口停下来了，快速的抓完药后，嘱咐了一声让徒弟看下铺面，拉着秦义进入了里屋的房间。

“你这段时间跑哪里去了？”傅青主问道。

“跑到台湾去了，把郑芝龙的老巢魍港给打下来了，顺便收复了台湾，把荷兰人给赶走了！”秦义说道。

傅青主被惊了下：“你可真还是干的惊世骇俗的事情。这要是放在先帝时期，这都是能让举国上下振奋的大捷消息了！可在你身上，怎么就感觉让人兴奋不起来，好像是你应该做的，而且还是做一件很平常的事情一样！”

秦义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大概是我太厉害了吧！”

傅青主打住道：“你去干一番惊世骇俗的大事了。可南京城自你走后，不平静啊。那宫城里的皇帝，彻底的不行了。已经卧床五日，什么都吃不下去，眼看着就要驾崩了。我昨日被请进宫去看了下，他若是治不好，定多能活十天！”

“你有能力治好？”秦义问道。

傅青主说道：“没有。但是能保他一年半载的命，只是让他还活着，恢复是不可能的！”

“是什么程度？”

“吃饭行走没问题，但是很虚弱。就是活着吧，什么都做不了的活着！”傅青主道。

“那就先让他活着吧！”

傅青主有点好奇：“难道你还不想他死？”

“他死了对我没有什么好处。反而南京又会大乱起来，朱由崧无子、无兄弟，更无侄辈。他一死，在他的近亲中没人能坐上那个位置，只能又在藩王中选了，这又是一起定策之争。现在外面的局势，不容乐观，内部动荡，我面对群雄环伺的局面，很难扛下来！”

“你就真的不想坐上那个位置？”傅青主再一次问起这个问题。

“真的不想！”秦义说道。

傅青主叹了一口气：“你或许是真的不想。但是你恐怕要身不由己啊！算了，不说这种大事了，我就是个医生，操心你们该操心的事情做什么。待会我就要进宫了，要救活他，还得准备许多药材，我就不陪你在这里唠嗑了！”

得到了朱由崧还能活多久的准确回复，秦义也没有再待下去，告辞之后，来到吏部大门口。

门吏看到是秦义，慌忙来跪拜行礼。

“去通知下张大人，说我求见！”秦义对门吏说道。

张慎言正在处理政务，听到秦义来见自己，似乎是有所求的样子，张慎言很是疑惑：“他来求我什么事情？”再想到之前与秦义过去发生的不愉快的事情，张慎言黑着一张脸对门吏道：“你去让他等一会，我先处理手头的政务！”

秦义一等便是一个时辰。茶水都换了无数次了，张慎言就是没有来见自己。

“这狗东西，莫非又皮痒了是吧！”秦义嘀咕了几句，打算直接去找张慎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