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知道?”族长抬头对着机器人问道。
“想,能吃不?”
“饭在锅里,对了,你有见面礼么?”
“啥意思?”
“门内添金,族中多了位妹妹,你说呢?”
“原来是神鸟呀,我就说嘛,神鸟栖阿达咧,这,这咋弄?”
“第一个见我妹,你说咋弄?”
方舆,冯方舆的手探进怀内,仰着头说:“老天长眼还长记性呢,看见我拾了还没忘?不是吧?”
冯方舆望了望四周,貌似天旋地转,抽出手,从城楼上栽了下来,嗵的一下,那一幕我不想看,也看了.....
他把自己摆成了大字,族长的眼前,一动不动。
族长,你惹祸了,不死也得残,
“起来!又装死。”
我看见会动的字,从大变成人,从人变成一,一说:“族长,就当这是见面礼,行不行啊?”
“行。”
原来一这是在耍杂技,一很高兴,变成个,一个俯卧撑,跳了起来,转身想跑,被族长一伸脚,绊成了十字。
十字说:“我就知道,没有那么便宜。”
“哪有那么多便宜,你吓着我家绥儿,见面礼要双份,刚才勉强算一份。”
十字又变成个字,一个俯卧撑,慢腾腾,仿佛一位耐心的教练在演习。
“再磨蹭,送你回城墙上晾着去。”
教练一骨碌爬起来了。
“不劳烦族长,我自己会回去。”
冯方舆的手,终于又伸进了怀里,咬着牙掏了出来。
“神鸟妹子,族长这是在打劫,要命呢......”
我看见有些泛白的红线,我看见那是我的,我的金佛。
方舆就是土地,土地把我弄丢的,还回来,土地把我弄丢的系回原处,冥冥中,有事发生。
“神鸟妹子,我是你方舆哥,你得记着我,为你舍过命。”
我当然会记得,机器人,我没看走眼,只是不知道,机器是怎样炼成的。
“这份见面礼,绥儿,你可满意?”
重重的点头,重重的佛,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弄丢的,也许,在我变成楼燕的那刻,也许,禽兽没有佛缘,所以就丢了。
“不错,方舆。”
“族中有神鸟落户,我心疼个几年,么啥关系。”
“心疼个辣子,村里就你能装,就你,还有点捡东捡西的好运气,子贤把你放在南门,你的好运翘首可待,如日中天。”
“神鸟妹子,我碰上族长,运气就差了,叫他赶紧走。”
我重重的点头,你走你走,别挡着我方舆哥的好运了。
“别神鸟神鸟邸,我听着别捏,她有名字,以后叫她绥儿,跟你的辈分平了。”
我重重的点头,对对对,我自己听着更别扭。
“绥儿妹子,哥家里的烟囱冒了好一阵了,哥看着你,老想吃肉,哥啥肉都吃过,就是么吃过族长的肉,心里难受,难受很。”
方舆,你这块地,我喜欢。
“绥儿妹子,你别弄丢了,不爱了记着还我......”
我们走了,那块可怜兮兮的地,一步三回头爬上了城楼,那块可怜兮兮的地,站在城楼上,依依不舍.....
我们是强盗,那块地,真的心疼了。
“我们太狠了吧?”
“没事,他最会装了,转头就忘了。”
“他要是记性好呢?”
“你不想要就给我。”
“我要是想要呢?”
“想要就闭嘴。”
“哼,你想好了?”
“哼,静生定,定生慧,你好好学着。”
“我学会了,就不会再张嘴了。”
“以此要挟?”
“警告你,对你妹妹得客气点。”
“哼......”他很不屑的哼笑。
“揭不开锅的日子在后头呢,你笑的太早了。”
“看见么,拴马柱就在那,你想上去凉快,我送你。”
“你妹妹想上去,你送她好了。”
“你记住,这里是慧周,慧周没有韩信。”
“哦,也没有刘邦,没有萧何张良,曹参,更没有你这种屠夫樊哙。”
“哦,慧周有馒头就够了,你弄的到吗,弄到了,族长做你的樊哙给你改名刘邦,刘邦不好听就叫吕雉。”
“可以呀,樊哙我暂时不需要,你先做我的韩信。”
“你愿意做一个吕雉?”
“你愿意培养一个吕雉?”
“先做一个柔女子,才配做吕雉。”
“是吗?”
“看来,你得先学会柔,才配听那第一课。”
“为什么?”
“因为你是翡翠,我错把你当成祥瑞。”
“哦,后悔了,你先后悔了。”
“嗯,我后悔了,后悔了就将错就错,你呢?”
“一飞了事。”
“那就一言为定。”
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我把握不住自己。
炊烟袅袅,我像它,很像,我曾经凝结过,后来就散了,我曾经向上奔去,奔着奔着,就没有力气了。
“.....你不要生气。”
“我没有生气。”
“为了馒头吗?”
“不全是。”
“还有什么?”
“也许是缘分,你并非特别的讨人厌。”
“哦,特别了怎么办?”
“没有善缘了,彼此都累。”
也许吧。
一家人,踏踏实实的吃饭,说话,你觉不觉得,这很魔幻?
发生了很多很多事,你觉不觉得,日月星辰,山河大地,许许多多的生灭,许许多多的毁与建得与失,簇拥着饭食,饭点,一家人吃掉它,说一些和它有关无关的话,犹如魔幻。
我们经过拴马柱,穿过小周村唯一的一条街,登上西面的小城楼。
不对,这里是定周,并非千年后有五条街的大周村,我不是那个不成器的长女,麻雀在炊烟里唱歌,麦苗在田野里静默,我有一个哥哥。
心里也许并不踏实,吃饭很容易,难得的却是踏实,我曾经有个家,有个他,很少有过踏实。
有城墙也不错,我喜欢待在高处,不喜欢高处的寒风。
子凯在这里,他得叫我姑,他被冷风泡了一夜,像静默的麦苗,已经不再稚嫩,他斜挎着一个大书包,手里攥着一把弹弓,却是小学生才有的装扮。
“族长。”
“去吃饭吧,回来捎个馍。”
子凯将弹弓塞入怀内,鼓鼓朗朗的书包,扑闪扑闪的,沿着台阶一路跳跃。
弩生于弓,弓生于弹,身为泰山大神之一的二郎神,常携猎犬,挟弹弓,终日驰猎,也许,他还用弹弓射过齐天大圣。
弹弓的历史可以追溯到伏羲氏、燧人以及神农年代,开天辟地时,就有了弹弓,《庄子》中也有“隋侯珠弹千仞之雀。”
弹弓的历史,《吴越春秋》里有《弹歌》:“断竹,续竹,飞土,逐宍。”宍就是肉。
汉武帝和他的小学同学唐嫣,好打弹弓,“常以金为丸,一日所失者十馀。”一时长安市井的流行语成了“苦饥寒,逐金丸!”
美男子潘安,玉树临风秋高气爽用一把弹弓,洛阳道上,不知道迷死了多少美女佳人。
作为十八般兵器之一的弹弓,有《弹弓谱》《八法歌》:“未开弓先看拿手,未掿弹先看扣手,未开弓先看拉手,未定式先看入手,开圆弓先看后手,打完弹先看前手”。
往后的枪支大炮,*,都是它的发展后继。
谁敢小瞧了弹弓?当年,我也是玩过弹弓的人。
亲一点的哥哥送给我一把弹弓,我对准一根粗壮的树干,射碎了窗玻璃,上课铃突然就响了,那一节课,我的耳朵听的是隔壁邻班的课,女班主任姓赵,我窃听了她声色俱厉的满满一堂课,我家盖了新房,我家的玻璃是一块蛇皮袋子,她声色俱厉的讯问了整整一节课,她让全班集体赔一块玻璃......
下课了,是脚把我拐到她的跟前,她居然不相信是我干的,她问我为什么打碎她们班的玻璃......后来,她成了我的班主任,教我语文,她有点像玻璃,白净严肃的一小片,我早就忘记了玻璃,以及后来的事。
从三年级到五年级,我好像失忆了。
定周的玻璃是草编的,有时候卷上去挂在吊钩上,有时候放下,放下很漂亮,浅浅淡淡的颜色,简简单单的纹理,朴素也会很漂亮,因为它不潦草,不将就,远远近近,土胚屋有一抹淡妆,烟绿。
我哥哥沿着小城墙,冬晨散步转了一圈,我在散心,或者放风。
绿野里的红砖小路,我飞的很高很高,那些灰蒙蒙的村子,红线穿连成一片的图形,有些说不清。
想象一个棋盘是绿色的,红线上摆起清一色的小棋子,想象这盘棋......家家如菜畦,种豆,种瓜,韭菜,菠菜,土豆,种指甲花,鸡冠花,桃树,李子树,香橘树,苹果树......房前屋后,篱笆是葡萄藤,田埂上开满野花,小孩们沿着红线玩,玩累了读书,放风筝,悄悄的长大,一代又一代,有的喜欢诗文,有的喜欢琴棋书画,有的喜欢动,有的喜欢静......有的喜欢数学,物理,化学,当然了,也有人研究佛经......知识总爆炸的时代,碰撞,融合,头脑风暴,突然就有人写出了贪的化学方程式,接着就有人写出了嗔的化学方程式,痴的,慢的,疑的方程式......人体科学,从此突飞猛进。
为什么有人这样散心放风,交给人体科学讨论研究,有请业界精英,门内泰斗,扁桃体发炎,掌声.....
我是就此退场的报幕员,甩掉高跟鞋,卸了妆,赶去河朔三镇,调粮赈灾。(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