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近才看清来人,居然是胡姬酒肆的那位伙计,像安禄山一样的外语专家。
听力范围内,我慢悠悠的闲飞一通,想起大风大浪里痴狂的海燕,想起:“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吧。”可我骨子里期盼迎接的永远是春天,还是让春天来得更猛烈些吧,但我却知道,承受不住苦难的人,会越发承受不起幸福。
“小哥,子颂怎么样了。”称族长为小哥的伙计其实比族长年长一些,可他怎么知道子颂的事?
“阿译,你怎么了?”族长叫伙计阿译,叫的关切随和,我没看出阿译有什么不对。
“不碍事,一点轻伤,这事妥了,不过从此和元家起了过结。”
“子颂也不碍事,这辆马车以后交由你打点,鱼家往后会罩着我们,过几日......“
族长沉吟了一下接着说:”过几日给你请一位女掌柜来。”
“女掌柜?你是说.....呵呵,小哥,这次你可别骗我,可别骗了人家。”人家?
“呵呵,放心吧。”
族长跳下马车,缰绳交给了阿翻译,阿翻译瞧了瞧马车,满眼喜爱之色:“小哥,这鱼家特制的架坐,果然稀罕,有空得先去长安街招摇一番去。”
“嗯,尽管去招摇。”
他们看似老熟人,言谈举止亲和随意,可不像上次和郭副帅一起光顾胡姬酒肆的情形。这?我知道的真是太少了,难道那次,他们假装不认识?但回想起阿翻译当时的表现,可劲扔银子的场景,看似无心,难道不是一次有意的撮合配合?
阿翻译牵着马车走出不远,又回过头来:“小哥,别再骗人家。”
说完,还看了看貌似闲飞的神鸟,那神情不对,似乎对我已有察觉,阿翻译的眼力不错嘛,难道我这个群众演员演的不够格?
夜色里散步,平康坊内比以往冷清了很多。
“小哥,长安城变成山海经里的招摇山了?”
“小哥不是你叫的,别瞎叫。”
“且,族长骗子,你的声望可不怎么好,还让我信任你?”
“族长信任你了,信不信族长,那是你的事。”
信任我?哦,你若不信我,可能会有惊喜,你若信我,可能会有失望,一连串的失望,可我却问他,
“为什么信任我?难道你不知道世事无常人心随之一变?难道你不知道盲目的信任很幼稚,会付出代价?”
“直觉。”
呵呵,直觉?我是被直觉害惨的人。每个人都有各自的经验可以汲取吸收,直觉让他信对了多少人?
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他刚刚才骗了阿译,什么叫不碍事,子颂不碍事,连我也没有把握的事,他凭什么说不碍事,又凭什么在这里瞎转。
“你不敢回喜光寺,不敢面对子颂,子谦?”
族长沉默了好一会。
“见过的死人都堆成山了,里面的人,众多同宗叔伯儿时玩伴,哪一个都和他们一样,别无二致,你以为心如死灰日损夜衰是什么?”
“不知道,我不知道。”
“好好修炼吧,总有一天会知道。”
“回去吧,这里躲不过任何事。”
“躲什么,我们要在这里发点财。”
“发财?”
“发元家的财。”
“元家,是不是,是不是丞相元载?”
“嗯。”
“啊?惹完鱼家,惹元家,还想不想在京城里混?”
“两颗利欲熏天的果树,我们捡掉下来的便宜。”
“果树?哈哈,争权夺势,被你说的如此...如此写意,不过想想也是哦,权利从来都是身不由己
奋力汲取的果树,我能做什么?”
“去元载那念咒,我去会会他的不孝子,算命解咒得请他们花银子。”
“好,我去叫元老头摔的明天上不了朝奏不了事。”
“嗯,让他在家躺些时日,鱼家在天子脚下会多夺一些养分,鱼元两家便势均力敌,以后好罩着我们酒肆。”
“哦?鱼朝恩会有什么动作?他怎么肯罩着我们,刚跟他结下那么大的怨?”
“他的义女,鱼曼姬往后会是酒肆的掌柜,鱼朝恩虽奸猾好色,对他的义子义女们却一直关照有加,至于朝堂里,哪一天少得了动作,元载缺席,便缺了唇枪舌战的有力家什,何况鱼朝恩最近刚刚为天子扳倒了程元振,本就气焰见长,自然会肆意掠夺一番,天子亦有无奈,喜搞均衡那一套,顺势应允正中下怀。”
“哦,是这么一回事,是这么一套道理,可别出什么纰漏,比如鱼曼姬,对你那般冷漠,她怎么会听你的?,还有,你怎么知道朝堂里不会杀出一匹黑马。”
“黑马?鱼朝恩本就是一条黑马,风头正劲,少了元载,无人敢抢他的道。”
好吧,你了解的比我多,但你不知道鱼朝恩能得宠多久,六年之后,他便垮台,我知道,魔界的这颗棋子六年后垮台,我们用他魔界的棋子六年,不少天呢,好多时日呢。
“知道怎么找元载吗?他在京城有好几处隐秘私宅,在哪过夜可不一定。”
“怎么找,你知道?”
“不知道,所以交给你。”
族长又是那种轻描淡写的语气,我直入夜空,俯视之下的长安漫漫无边,黑漆漆亮着零星的光,立刻晕掉,下去就是一通牢骚。
“且,我可没你想的那么聪明,长安城老大一头黑牛卧在这,你叫我如何找一根叫元载的牛毛出来?”
“鱼俯你不也找到了?”
“那可是大白天找一根杂毛,明摆着的。”
“去吧,族长信任你。”
“且还信任,明明是逼我好不好?”
“聪明有时候也需要逼一逼。”
“逼一逼?”
别逼我好吗,当生活成为逼迫,人生便不值得过,我知道这是谬论,因为人人都被各自的无奈所逼迫,逼迫理所当然的正确,可时间的长河里,无数的真理变成了谬论,无数的谬论变成了真理。
时间的胯下,真理和谬论,呵呵。
“山逼水饶,滴水逼石穿,你我皆是水滴,只能不断的逼着自己才能穿石而过,这,也是宿命。”
好艰辛的滴水命。
“我去,你呢,没问题吧?”
“呶,那就是,这登徒子俱内,从来都是只嫖不宿。”
灯火依稀,远处的妓馆里正走出一人来,门外的奴仆立即打开轿门,那人捂着哈欠匆匆上轿,马车启动。
“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害怕,便做了些打探。”
“哦,你怎么有空做那些事,谁帮你打探?”
“银子不止会修路,用好了赛过千军万马。”
赛过千军万马?
嗯,他既然知道战神吴起,自然也知道秦统一六国的伎俩,不止人力肉搏智力讨伐,更不惜财力收买,秦国收买了赵国国相郭开,赵国最能打的两位武将,廉颇,李牧,均被自己的国相郭开用计除掉,六国之中最难啃的骨头赵国,因此灭亡,秦国的银子,用的最为阴损有力。
史上名将,廉颇和赵牧,到死恐怕都不知道自己归根结底,死于财力,死于货币之力。
货币,请在明处发力,货币,请在暗处捣鬼,请捣出一片光明来,我只能这样祈求。
“桑始。”
迎面过来的马车在前方悠悠侧翻,随之摔倒的马看来是受了惊,猛的跳起,拖起侧翻的马车狂奔而来,倒在地上的车夫倒也机灵,迅速闪开直撞过去的车轿,爬起直追,马嘶鸣人惊呼,轿子里的人一边惨呼一边痛骂:“该死......死奴才......"
“快快义士,拦住...快拦住。”车夫边追边喊,喊的自然是前方不远处的路人冯辑,我们族长。
马车来势汹汹,那气势不亚于直撞过来的火车头,我在空中不由自主的躲去一边,想来不应该,它又不是飞马要腾空撞我,虚惊什么?
族长突的一跃而起跳上了马背,马惊叫着狂跑狂跳,马车也开始剧烈震荡,关在轿子里的人估计会得脑震荡,我提心吊胆的瞧着这一幕,还好,族长像长在马身上,硬是甩不掉,几番下来,马又跑起来,跑的更疯了,那马蹄声震的我发懵,真想摔翻它了事,想想会摔了族长,算了,要是对付不了一匹疯马,我怎么敢信任他?
到了这,我的任务也差不多了,该去忙自己的事了。
我追上疯马,在冯辑耳边轻言细语。
“再见哦,喜光寺见。”
说完朝北直去。
方向是对的,道路可能是迂回的,运气,运气是天造的,也可能是人为的,说到底,往前的路是黑的,瞎蒙不止抵达成功,或永不抵达?
这不对,生命有崖,如同长安有限,元载的存在,就像成功的存在,只是不知道他在哪里出现,如果人生是这一夜的找寻,我是滴水命,只管,不放弃。
做任何事都有第一步,赶一头大象进冰箱,第一步打开冰箱门,第二步,将大象赶进去,第三步,关门。
这是无意中看到的一道美国难题,和它美国式的答案。
那么找到元载的第一步?逐渐清晰起来,那就是找到丞相府,即使今晚他在某处隐秘豪宅里过夜,也难不倒我了。
宫城位于长安之北,相俯应该在宫城南边左右不远处,这是由文化所决定的,千古不变的衙门八字朝南开,皇帝的宝座坐北朝南,臣子左右而列,更何况稍有讲究的城建布局,都符合博大精深的《周易》,而长安城建,正是周易文化精心设计的代表作。
太极宫去过一次,皇宫自然轻车熟路,位于宫城之南的堂堂相俯,很快被我发现,夜深人静,我在相俯外大喊:“元丞相死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