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懋嫔挪到西次间来, 和贵妃一起在南炕坐着。炕桌绿釉狻猊香炉里香烟袅袅升腾着,懋嫔的脸色不大,贵妃和她说话, 她也是有一搭没一搭的。
裕贵妃见颐行来,这回没给脸子, 寒声:“颐答应, 原以为你晋位, 歹会持重些,谁知你毛脚鸡似的,竟冲撞懋嫔娘娘。你不知娘娘肚子里怀着龙胎么?得亏大英列祖列宗保佑, 没伤着阿哥分毫, 倘或有个歹,你怎么向后,向皇交代?”见她还畏惧地站在屏风前,便又一叱,“愣着干什么, 还不快过来,给懋嫔娘娘磕头赔罪。”
颐行听裕贵妃招呼,在脚踏前跪下来, 这时候膝头子受点罪没什么要紧,要紧是先解这禁足令, 后头才施为。
“娘娘, 是我莽撞,害娘娘受惊, 我回去后细思量,自己也唬得一晚没敢阖眼。”颐行尽量把不甚有诚的话,说得婉转一些, 搜肠刮肚,“其实我心里头想讨娘娘,娘娘是知的,可我又驽钝,会些蠢法子。结果我笨手笨脚,弄巧成拙……娘娘,求您别恼我,我对娘娘一片赤诚,是绝没有半分坏心思的呀。”
懋嫔对她们一唱一和套,很是瞧不眼,老姑奶奶的说辞她是半分也不想听,想让她快滚回她的猗兰馆,别戳在她眼窝子里惹嫌。
裕贵妃见她傲慢地调开视线,顺带没地瞥自己一眼,就知她嫌自己管闲事。可有什么法,她原也不想来的,这不是架不住皇早前托付过,让她照拂老姑奶奶吗。
“你瞧,她也是一片心。”贵妃干笑一声,“明知你肚子里的龙胎金贵,倘或她存心使坏,怕也没这个胆子。先头我劝妹妹这许,不知妹妹听进去没有,一个宫里住着,牙齿总有磕着舌头的时候,彼此谦让些,事过去也就过去。”
可贵妃的这些话,懋嫔并不认同。
她直起身子:“不是我不让贵主面子,实在是这贱可恨,我说不吃,她偏送来,若说她不是成心,我是无如何不相信的。贵妃娘娘既然如此偏袒她,也容易,把她接到您宫里去就是。您和她处,就知她是个黑心肝的,能担待她,是贵妃娘娘的雅量,横竖我这容不得她,请贵妃娘娘想个两全的法子吧。”
这是明晃晃的叫板,裕贵妃被懋嫔顶撞得下不来台,一时也有些恼火,哼笑:“我倒是想呢,可万岁爷当初下令,就是言明把颐答应指派进储秀宫的,我有什么法子。既然妹妹觉得颐答应随居,让你心里头不快,就请御前回禀,要万岁爷发话,我即刻便将安置进我的永和宫,还妹妹清净就是。”
懋嫔见裕贵妃摆脸子,终究还是有些畏惧的。一个是嫔,一个已然是贵妃,且贵妃还摄着六宫事,当真得罪她,对自己没有半点处。
可话虽如此,有时候骨子里的分傲性难以压制,懋嫔也有些赌,扭过身子不说话,以此作为对贵妃的反抗。
裕贵妃见她执拗,轻慢地调开视线,“颐答应才晋位,这会子就抹牌子,万一皇问起,我不应答。妹妹的龙胎虽要紧,可眼下不是的么,为留一线,也是为孩子积德。倘或真有哪里不适,传医过来随时诊脉,或开两剂安胎的药吃,心里也就安,何必这样不依不饶,倒显得你这一宫主位没有肚量,专和底下过不去似的。”
懋嫔被这话戳着痛肋,急败坏:“贵妃娘娘是觉得龙胎还在,就不是大事么?她有冲撞我,倒成我和底下过不去?”
裕贵妃:“回也有冲撞,你不是已经打死一个吗。因着你怀的是龙胎,头没计较,我也替你掩过去。要着大英后宫的律法,妃嫔打杀宫女是什么罪过?轻则罚俸,重则降等子,你不是不知。如今颐答应不是宫女,她是有位分的,你禁她的足,养心殿头等着翻牌子,倘或皇找不见她的绿头签,就请你亲自向皇回话,这事本宫再也不管。”
裕贵妃说完,愤然站起身,冲底下还跪着的颐行:“你起来,仍旧回你的猗兰馆去吧。懋嫔娘娘做主罚你,是储秀宫的家务事,我这贵妃自是管不着的。成,你的禁令能不能解,全看你个的造化,万一皇要是想起你,自会有御前的来领你。”
贵妃说罢便下脚踏,翠缥和流苏来搀扶,说话就要往外去。
懋嫔到这会才真有些畏惧,她是怕事越闹越大,倘或当真惊动皇,自己要是实打实怀着龙子倒也罢,可如今……不是空心的么!便忙给跟前使眼色,让她们拦住贵妃,自己则掖着眼泪哭起来,“贵妃娘娘息怒,我这不是没转过弯来么。她冲撞我,我认真和她计较一回,现在想来是我肚鸡肠。罢,既然贵妃娘娘发话,我也没什么说的,这就解颐答应的禁足令,照旧让她牌子就成。”
颐行在一旁听她们唇枪舌战半天,最后终于等到这个令,暗里长一口。可懋嫔的委屈她也瞧在眼里,这后宫的等级真是半分不能逾越,平时大家姐姐妹妹叫得欢畅,真遇着事,高位就是高位,低位就是低位,裕贵妃一句话,懋嫔就算再不服再厉害,也得乖乖照办。
横竖裕贵妃的目的达到,脸也挣足,面神情才又缓和下来,复说两句体恤的话,让懋嫔养胎,便带颐行从正殿里挪来。
“往后可要警醒着点,宫里不能行差踏错半步,你知这回一莽撞,于自己的前途有什么损害么?”贵妃站在廊庑底下说,并不背着,有心让众听见,拖着长腔,“懋嫔娘娘这回啊,是对你手下留情,要是一状告到后跟前,你这答应怕是当不成,贬到辛者库浆洗衣裳有时候。且在心里感激着懋嫔娘娘吧,总算今我来替你说一回情,家还听我的,倘或打主整治你,就算我面子再大,家也未必肯让。”
颐行蹲安说是,“怪我莽撞,险些伤懋嫔娘娘,也惊动贵妃娘娘。”
裕贵妃:“惊动我是事,冒犯懋嫔娘娘肚子里的龙胎却是大事。打今起沉稳些吧,夜里围房的事也不能耽搁。你才晋位,自己可得珍惜主子爷给的荣宠,别一不心自断前程,到时候后悔可就晚。”
贵妃训诫完这些话,便由左右搀扶着下台阶。天热,大阳照得地心反光,翠缥打起一把厚油绸制成的红梅白雪伞,护送着裕贵妃一直往南,登影壁前停着的肩舆。
窗内一直瞧着窗外动静,见裕贵妃去,老姑奶奶也返回猗兰馆,一口浊憋闷得吐不来,直捶打炕头的福寿方引枕。
晴山来劝慰,说:“贵妃不过仗着当两年家,言谈里尽是主子奶奶的橫劲,宫里谁不在背后议她。主暂且消消,这会子且忍着,等阿哥落地,娘娘的日子就来。”
可懋嫔却悲观得很,心里的落寞一再加深,背靠着靠垫喃喃:“生阿哥又怎么样,皇未必喜欢。到时候恐怕孩子还留不住,要抱去给贵妃养着,我白忙活一场,岂不是为他作嫁衣裳。”
晴山和如对望一眼,其实她担心的情况大抵是会发生的,若要劝,却也不知拿什么话来劝,一时殿里静悄悄的,时间像被凝固住一样。
隔许久,懋嫔抚摩着这高挺的肚皮自言自语:“裕贵妃和猗兰馆位交,昨这一扑没么简单,恐怕是她们合起伙来,存心想试探……难她们已经察觉什么?”说着瞠大眼睛,朝东梢间方向瞥一眼,“若是哪天借口宫里遭贼,再挑个来声称贼进储秀宫,贵妃下令彻底搜查储秀宫,该怎么办?”
她的设想,把跟前的生生吓一身冷汗来。
“主……”
“不成……我越想越不对劲。”懋嫔急喘着,半晌才平息下来,脸露惊恐过后的茫然。抚着肚子的手,慢慢揪紧衣料,痛下决心似的长一口,“真要逼到个份,也不能怪我。舍一个孩子,拽下一位贵妃来,皇为安抚我,未必不晋我的位,这么着……我也值。”
***
解禁足令,就活过来。将夜之前往浴桶里注满温水,请老姑奶奶沐浴。
老姑奶奶头顶着纱巾,这时候是念着万岁爷的的,后脖子枕着桶沿,闭着眼睛喃喃祝祷:“老天爷保佑我主耳聪目明,我吃的头有点短,想吃莲花羹,还想吃灌粉肠……要是皇他老家听得见,保佑明御膳房给我送这两样吃食来……”
边的含珍不由嗤笑,“您啊,平时心里头不挂念皇,轮着想吃什么,就惦记他的。”
颐行龇牙笑笑,“其实在宫里头啊,就得这么活着才舒坦,你瞧些主们,一个个争脸争宠,还是因为她们喜欢皇。这么女呢,皇从哪个?幸而有宫规约束着,要不她们该打开瓢啦,真是一点体面也不讲。”
外间预备青盐的银朱听,伸长脖子探进梢间来,压声:“听说皇长得比主们还漂亮呢,漂亮的爷们谁不爱,就算天威难测点,冲着张脸也带过。”
颐行想起皇帝让她读书的模样,就并不觉得他长得看。掬起水往自己脸扑扑,嘀咕:“什么漂亮不漂亮的,在世为,品心性才是头一桩。”
这是又拿夏医来比较,果真姑娘心里装,眼里就不揉沙。
银朱打外间捧擦身的巾帕来,帮着含珍把伺候浴桶,展开架子件玉兰色柿蒂纹的衬衣晃晃,“能赏这么看的衣裳,品心性还能不么,主子您可真是个白眼狼。”
颐行鼓着腮帮子,作势举起一手,“你再混说,看打!”
银朱忙把衣裳交给含珍,吐吐舌头:“我外头瞧瞧去,主的清粥炖没有。”
答应的寝宫不像些高品级的妃嫔们,宫里预备着厨房,她们有一盏茶炊,闲时用来熬一碗粥,泡一壶茶。
颐行夜里吃得清淡,主要还是因为预备侍寝的缘故。虽然牌子不一翻到她头,预备起来是必须的。不光她,各宫主一样。夜里胡吃海塞,万一点卯正点着你,你身一股子鱼腥肉膻克撞皇,这辈子甭想冒头,抱着你的绿头牌过一辈子去吧。
一碗粥,一份菜,颐行咂咂嘴,真是一点味也没有。没法子,将就着吧,匆匆吃完漱口口脂,等一应收拾停当,就可以迈宫门,养心殿候旨去。
可巧得很,今天一长泰门,没远就遇解禁的恭妃。想是这程子面壁思过也熬吧,恭妃白胖的脸盘一圈,穿着一件蜜蜡黄折枝牡丹的单袍,鬓边戴着白玉镶红珊瑚珠如钗,一手让宝珠搀扶着站在宫门前,面带冷笑地望着她们。
颐行心想倒灶,这是又遇仇家。和交际就是这么的怪诞,即便自己没错,但对方因你受惩处,再见面,自己像也有些亏心似的。
反正这回是避不开的,颐行认命地前纳个福,“给恭妃娘娘请安。”
恭妃眯着眼,就么瞧着她,忽而哼一声,“我当是谁呢,原来是颐答应啊。我这程子被贵妃娘娘禁足,外头世是全然不知,没想到连你晋位。想是使手段,听说御花园跳舞来着,看来我早前瞧你。”
“回娘娘,不是跳舞,是扑蝶。”颐行压根没把她些夹枪带棒的话听进耳朵里,还有闲心纠正她的错漏。
恭妃一怔,心下鄙夷起来,扑蝶就扑蝶,又不是什么光彩事,还特特重申一遍呢,可见是个听不懂话的榆木脑袋。皇竟让贵妃看顾她,别不是皇嫌贵妃老珠黄,有给贵妃鞋穿吧!
思及此,恭妃不由嗤笑,宫女承托着她的胳膊一路向南,精美的花盆底鞋,花摇柳颤的味。
“你们做答应的,见天干些什么呀?”恭妃侧目瞥她一眼,“这身行头倒秀致得很,全后宫的答应,恐怕没一个像你这么会打扮吧!”
颐行低眉顺眼:“回恭妃娘娘的话,这身衣裳是皇赏赐,既是御前赏赉,我不敢不穿。至于平常干些什么,倒也无事可做,左不过练练字,看看书罢。”
恭妃愈发的瞧不,“做答应的,不得帮衬主位娘娘做些杂事么,怎么你们储秀宫倒和别不同?想来是懋嫔遇喜,如今要做菩萨……这样吧,我宫里这程子正要预备后寿诞用的万寿图,你我翊坤宫来,帮着理理绣线吧!”
这却有思,恭妃虽然是翊坤宫主位,但各住不同的宫阙,怎么也轮不着她来调度别宫的。
颐行瞧含珍一眼,“我才晋位,不懂宫眷的规矩,恭妃娘娘要我帮着理线……这么着,等回懋嫔娘娘一声,懋嫔娘娘若是应准,明咱们就翊坤宫去吧。”
含珍却很为难的样子,心翼翼:“这事回懋嫔娘娘,怕要吃挂落,回头懋嫔娘娘说您眼里没她,到时候可怎么……”
恭妃听得笑起来,“也是,你昨才冲撞她,这会子她必不待见你。算,我也不难为你,这事就作罢吧。”
说话到遵义门,敬事房的正在东侧廊庑下候着,见恭妃来,遥遥打一千。
恭妃此刻自然没有心思再去理会老姑奶奶,架着宝珠直往北去。等着银盘的妃嫔这样,就算万岁爷夜夜叫去,她们也对银盘争个位置乐此不疲。
颐行这厢得慢些,反正西围房里的位置是固的,你不来就空着,没有谁占谁座一说。
她脚下挪动,心里正盘算,怎么才能把夏医给的泽漆物尽其用,不经往南瞥一眼,见满福和柿子过来,嘴里正议着:“内务府帮狗东西是愈发懒啦,说什么懋主脾不,怕挨骂,我倒是不信,给送东西过去,懋主还能吃他们不成……”
柿子一抬头,视线和老姑奶奶撞个正着,忙“哟”声,垂袖:“颐主来啦,给您请安。”
颐行听他们说要往懋嫔头送东西,自是存个心眼,便问:“内务府的怎么,惹得谙达们动大的怒。”
满福歪着脑袋,讪讪瞧她一眼:“这不是……就您回冲撞懋嫔娘娘嘛,皇得知后,体恤懋嫔娘娘怀着皇嗣,歹要安抚懋嫔娘娘一回。这会子高丽国刚进贡些参炮制的香粉香膏,皇下令给懋嫔娘娘送去来着。内务府办差的不愿储秀宫去,说懋嫔娘娘动辄拿龙胎来压,这不不的……今晚膳前把东西交给总管,说偏劳总管分派送进储秀宫,懋嫔至少让着养心殿的面子,不至于存心挑剔。”
颐行长长哦声,“是这么回事……”
其实她真不傻,当然看得满福他们是存心在她面前提起这个的。夏医刚给泽漆,这头养心殿恰巧就要往储秀宫送香粉香膏,这么巧合的事,怎么能让不怀疑,其实夏医早和皇串通,有心给她提供这样的机会。
一个臣子,能和皇做到如此交心,看来彼此间关系不一般……颐行想一通,越想越觉得蹊跷,夏医和皇身形肖似,皇看着他,是不是像看见另一个自己?
自爱自恋的,从根来说最喜欢的还是自己,这要是有个和自己神韵差不,么……
颐行脑子里忽然嗡地一声,接下去可不敢想,平平心绪才问:“这会子下钥,你们这是要往储秀宫去?”
柿子说哪能呢,“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明……”一面说一面瞧满福,“明什么时候来着?”
满福想想:“明中晌过后,先要伺候主子爷临朝听政,再伺候主子用膳,哪来的闲工夫,做这份例之外的差事。”
颐行心想很,既然已经替她预备,顺手推舟就是。当然嘴不可说,全当没听明白,朝北指指,说:“我也该值啦,谙达们忙吧。”便拉着含珍的手,径直向西围房去。
坐在围房里,两眼茫然朝外望着,见监们将宫灯一盏一盏高高送房檐。正是明暗交接的时候,阳下山,天色却仍有余光,是光不再明朗,数十盏灯笼一齐阵,就无情地被比下去。
徐飒去又来,不所料,今还是叫“去”。大家不敢当着面议,心里却犯嘀咕,万岁爷这是怎么,这阵子是彻底不近女色,难要修炼成佛吗?
围房里的无趣地散,近来点卯最大的乐趣,可以升华为看皇什么时候破戒。
颐行拽着含珍快步赶回储秀宫,路些主还想借着她冲撞懋嫔的事调侃她,她没给她们机会。
进猗兰馆直接关门,盘腿在椅子正襟危坐。抬抬手,把左膀右臂招呼过来,老姑奶奶提一个大胆的想法,“皇该不是正和夏医密谋什么吧!”
银朱一头雾水,“这是什么……思?”
含珍也不解地望着她。
颐行的嗓门又压下来半分,她说:“皇老不翻牌子,八成是有给他不翻牌子的底。我这会觉得,自己在受他们利用来着,一个给我药,一个让我钻空子,他们就是想借我的手,铲除懋嫔。”
银朱被她说得一愣一愣的,“就算是这么回事,铲除完呢?这么干对他们有什么处?”
“处大着呢。”颐行说,灯下一双眼,闪烁着智慧的光,“借机抬举我,做我受宠的假象。因为知我志不在侍寝,皇就可以放心大胆不翻别牌子。”边说边啧啧,“啊,这是拿我当枪使呢,不过没关系,要让我晋位,这些事我可以包涵。”
她越说越玄乎,含珍迟疑:“主的思,难是……”
颐行又露哀伤的神情来,仰脖子枕在椅背,每一个字是心碎的声音,“否则我这样不起眼的宫女,怎么值得夏医来接近。我是尚家,他明知我对皇处置我哥哥和大侄女不满,却还是帮我晋位,为什么?因为他们需要一个不会争宠的,让他们……”越说越伤心,最后捂住眼睛哭起来,“双宿双栖。”
银朱和含珍被雷劈似的,呆站在原地回不过神来,半晌才发统一的质疑:“主,您撒什么癔症呐?”
这话犯,可也有这句感慨,才能解她们心中的震惊。
老姑奶奶的思是,皇和夏医之间有不可告的秘密,皇爱另一个自己。这这这……简直是一派胡言啊,皇是一国之君,宇文氏入关年,从没过有断袖之癖的帝王。皇帝沉迷男色,可不是预兆,古来哪个养男宠的帝王有下场,皇真要是样,大英岂不是现亡国之兆!
“真的……”颐行启启唇,还没说完,就被银朱捂住嘴。
“主,可不敢乱说。”银朱,“您不要命啦?万一叫别听去,还得!”
含珍虽然惊讶,却也并不慌张,照旧温言絮语安抚她:“不管真假,主得把这事放在肚子里,就是晚说梦话,也得绕开说。主,您如今所求是什么呢,是点子私情,还是晋位?”
颐行毫不犹豫说晋位,“原先我还琢磨些嘎七马八的,自打今晚想明白,就什么也不稀图,我得往爬,捞。”
“这就对。”含珍,“一门心思能干一件事,皇也,夏医也,爱谁谁,成不成?”
颐行说,君既无情我便休,谁还不是个当机立断的呢。
是这一夜不得睡,在床翻来覆去烙饼,这辈子头一次喜欢一个,没想到这名草有主,细思量真叫心伤。
不过第二天老姑奶奶又活蹦乱跳起来,梳妆打扮完毕,等到巳时前后,就带含珍门。
为显得一切如常,她在永常在门前停留片刻,热情地招呼着,“我要贵妃娘娘跟前请安,您要一去么?”
永常在看她的眼神像在看一个傻子,“我才请安回来不久。”
宫里常在以的位分,须得每天给贵妃问安,没办法,谁让如今贵妃最大。答应则不一样,因位分低,向各宫主位问安就是,一般没有面见贵妃的荣幸。
颐行哦声,憨笑:“我竟糊涂……既这么,您歇着吧,热的天啊,我也早去早回。”
她携着含珍一起迈储秀宫的宫门,却没有向北进百子门,而是一路往南,往螽斯门去。
大夏天里,这个时辰阳已经升得老高,些善于保养的主们是无如何不会来的,因此颐行顺顺当当往南,路除几个办事监,没遇见一张熟面孔。
终于到遵义门,一脚迈进去,心里还有些不可思议,怎么自己能有这么大的胆,一个的答应,不得传召就敢冲到这里来。
横竖就是倚老卖老吧,仗着辈分横行。所幸御前的监也买她的账,明海前打千,说:“主怎么这个时辰来啦,万岁爷这会正传膳呢。要不您等会,奴才里间给总管捎信去?”
颐行,“劳您大驾。”嘴里说着,朝东配殿看眼。
么巧,殿里的黄花梨嵌螺钿花鸟长桌,堆着两个精美的木盒,盒子一瞧就是外邦进供的,款式颜色和关内不同。榉木的盖子盖着白底黑字,些字是一圈套着一圈,横看竖看,不是大英地界通行的文字。
颐行冲含珍努努嘴,示她瞧。含珍点点头,表示有我在,您放心。
干坏事一般是这样,两个得有商有量,精诚合作。通常一个打头阵冲锋,一个躲在后施为,加这件事大概齐已经是养心殿默认的,所以干起来基本不会冒生命危险,要别做得过显眼,绝没有会来过问你。
厢殿内通传的明海很快回来,垂着袖子到跟前,呵腰:“ 59785;主殿里去吧,万岁爷传见呢。”
颐行迟迟哦声,装模作样对含珍:“我去面圣,你就在外头等着我吧。阳大,仔细晒着,找个背阴的地方猫着,啊?”
含珍嗳声,一直将她送到抱厦里。
进殿门的颐行,着实是有点慌张,但为给现在养心殿找个合适的理由,不得不硬着头皮面见皇。
里头怀恩迎来,打起夹板门帘,笑着招呼声颐主,“请入内吧。”
颐行朝他微微欠欠身,这才迈进门槛。
这一进门,可不得,看见皇帝坐在一张铺着明黄龙纹缎子的长桌前,桌摆着各式各样的菜色,少说也有二十样。可看看时辰钟,这不是还没到进正餐的时候吗,这个点应当进餐啊,就是全糕点,弄个花卷、角、豌豆黄什么的。
颐行已经忘此来是干什么来,魂魄离体般给皇帝蹲个安,“皇万寿无疆。”
餐桌后的皇帝面无表情看着她,这时候说什么万寿无疆,他又不是在摆寿宴。但见她两眼不住瞄着桌,他就觉得有点可笑。
“朕并未召见你,你这会子求见,有什么要紧事?”
颐行说没有,“有也是事……万岁爷,您大中晌的吃这么菜色,不怕腻得慌吗?”
“御前的事你不懂,朕想中晌吃硬菜,自有朕的理。”见她两眼快长在碗菜,皇帝用力咳嗽一声,拿捏着他的青玉镶金筷子,刻搬动下他的黄地粉彩碗,”有事奏,无事退下,别扰朕用膳。”
颐行听没辙,从袖子里抽本《梅村集》来,“我习学有阵子,来请皇考我功课……别的不说,我先背一段,请皇指正?”
皇帝点点头,这时侍膳监往碗里布菜,油光瓦亮的樱桃肉在筷头,泛琥珀般饱满的光泽。
颐行看着肉,心下生许煎熬来,“净洗铛,少著水,柴头罨烟焰不起。待他自熟莫催他,火候足时他自美……皇,您缺试菜的吗?奴才忠肝义胆,让奴才为您试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