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白桦听了医生的话, 怔怔地无法言语。
他在昏迷不停地做梦,在梦里他就觉奇怪,为什么这个梦境这么长, 他始终无法清醒。
前段间他咨询过医生,问像他这种颅内损伤一般需要多长间痊愈, 毕竟他醒的候, 头的外伤已经好了。
医生告诉他, 当他脑出血, 很快做了手术,照理说清理了淤积的血块且没有其他损伤, 应该立刻可以恢复意识。
庄白桦没有。
在昏迷后的一个月,他的体机已经达到普通水平, 可他还没醒。
人类的脑很复杂,有候尽管数据正常, 依旧会出差错,所以医生推断庄白桦的脑受到了不可逆转的伤害,如果两个月都没有醒,很有可永远都醒不过。
现在看,不说医生的推断是错误, 那候确实给关心庄白桦的人带很的震。
池月知道了这个消息, 知道庄白桦明明指标与体征正常无法苏醒, 第一反应是剧情在惩罚他。
池月接受不了。
庄白桦深吸一口气, 重新返回池月边, 池月依旧坐在湖边,呆呆地看波光粼粼的湖水。
湖光山色,碧波荡漾,本应绝美的景色, 庄白桦无心欣赏。
庄白桦在池月的椅子边席地而坐,靠池月的小腿,与他看向同一个方向,轻声说:“把你吓到了吧。”
池月在性格里有坚定的一面,有些底线他绝不妥协,他也有消极的分。
无数次与剧情的对抗受挫,让池月对剧情有种天然的恐惧,一不小心做得不好就会重一遍,轮谁都受不了。
庄白桦是池月人生中唯一的例外,池月非常珍惜这个例外,珍惜到偏执的地步。
庄白桦记得池月在他的公寓里住的候,天天夜不寐,很怕睡的候他会消失,必须刻盯才安心。
这是长久以,池月在这本书的世界里循环,留下的后遗症。
如今这个后遗症,因为庄白桦暂离开个月而彻底爆发出。
池月实在太不安了,他不敢相信自己获得救赎,潜意识里认为老天会将庄白桦收走,他刻防备这一天,所以庄白桦昏迷让他崩溃。
庄白桦坐在草地,胳臂轻轻碰池月的腿,说:“你不知道,我在这个月并不是毫无意识,我也在努力回到你边。”
现在想想,要是庄白桦在昏迷,流露出一想要待在梦境里的意思,他可就真的回不了。
“现在我清醒了,我们不应该个团圆式的拥抱么,你不理我是怎么回事。”
庄白桦说得委屈,他以前总爱用年长者的语气跟池月说话,最近他也会跟池月撒娇了,他自己都没发现。
可池月还是没有反应。
庄白桦叹了口气。
现在仔细一想,他这个月的梦境有些微妙,也许真的是剧情在故意拖延间,不想让他们在一起。
庄白桦发现一个盲,已知原书的通关条件是池月对任意一个偏执佬表达爱意,剧情应该乐于看到池月走向结局,为什么这次还要安排情节让庄白桦受伤,特意中作梗。
这不是矛盾吗?
庄白桦心念一。
“也许有两种力量在互相拉扯,有人在帮你。”庄白桦抬起头,看向池月细致的下巴,“我出现在这里,就是证明。”
池月毫无出路的候,庄白桦穿越过,在这个腐朽的世界里,燃了希望之火。
个月的梦境让庄白桦的信念更坚定,也许是有力量在引导庄白桦回。
“所以你不是孤立无援,而且我也没有抛弃你。”庄白桦试让池月找回信心,一一地分析。
可语言是无力的,不管庄白桦怎么说,池月依旧不理他。
池月仿佛累了,他厌倦跟剧情做斗争的日子,也厌倦了患得患失的恐惧。
庄白桦草地站起,看池月黑幽幽的眼睛,如今这双眼睛没有一材,庄白桦心痛而耐心地说:“只差最后一步了,只要你再坚持一下,就完成圆满的结局。”
即庄白桦这么说,仍然没有效果。
庄白桦想了想,做出一个决定。
他想把池月带回家,慢慢相处总将池月的心捂热。
这件事需要跟洛振铎商量,因为洛振铎是池月的监护人。庄白桦把洛振铎单独约出,洛振铎主将见面地定在酒吧。
两位总裁坐在包厢里,这次旁边没有任何人,所有的保镖与助理都在外。
庄白桦看面前的一堆酒,沉默片刻,开口说:“我不喝酒。”
洛振铎陷在柔软的沙发里,慵懒地说:“我知道,你刚出院,没让你喝,这是为我自己准备的。”
这么多,看洛振铎的心情不好。
怎么可心情好呢,儿子还在疗养院。
“我不是故意把小月放在疗养院。”洛振铎开了一瓶酒,倒在满是冰块的酒杯里,冰块与酒液混合,折射出迷人的光泽,仿佛最甜美的毒药,洛振铎端“毒药”,一饮而尽。
他这样的喝法,已经脱离了享受美酒的范畴,完全是麻痹自己。
庄白桦不忍心看他这么糟蹋自己的体,又明白他需要发泄,只垂下眼,说:“我明白。”
“他在家里更加死气沉沉,母亲看也难受,只送到疗养院让专业的医生帮助他,可是看起也没什么效果。”洛振铎继续给自己倒酒,苦笑,“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出了问题,为什么小月也住进了疗养院。”
“这是在惩罚我么。”洛振铎不解。
庄白桦没办法给他解释池月的处境,只说道:“小月的事不是你的过错,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他想了想,决定实话实说:“是因为我。”
洛振铎抬眼看他。
庄白桦被洛振铎专注的眼神看得头皮发麻,他艰难地说:“小月对我……”
“我知道。”洛振铎出声打断庄白桦的话。
两个人男人在包厢里讨论这个问题实在太尴尬了,特别是他们还是平辈,而讨论的对象则是他们的晚辈。
庄白桦认为自己有责任把话跟洛振铎说清楚,每次他要讲的候,洛振铎就会打断他。
这次不再拖延了。
庄白桦深吸一口气,伸手把洛振铎手里的酒杯抢过,放到桌,说:“你不再靠喝酒逃避了。”
洛振铎一怔,笑了笑:“你真残忍。”
庄白桦深知长痛不如短痛,要让洛振铎酒精中清醒过,他说:“你还记得你在小月生日对我说的事吗?我很抱歉。”
洛振铎闻言笑出声,倒在沙发的靠背,想喝酒又被庄白桦拦,他抹了一把脸,笑得开怀:“你还真的,至于么。”
庄白桦脸有些红,他表情很严肃,用十二万分的认真对洛振铎说:“非常谢你的青睐,我只说对不起。”
洛振铎笑完,望庄白桦真诚的脸,庄白桦有候认真过了头,近乎于迂腐。
比如他想把这件事忽悠过去,庄白桦说什么也不让。
可庄白桦就是这招人喜欢。
洛振铎眯眼睛,自嘲地说:“完全不给我留一面子。”
庄白桦的脸色更红,端正的脸庞浮现出为难,他压下自己的尴尬,说:“我觉得说开了更好,我知道这样很狡猾,你如果不希望,我以后绝对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
“没必要。”洛振铎飞快地说道,“你真以为我是傻子吗,你和小月的关系我一开始就看在眼里。”
什么“精准扶贫对象”,纯粹扯淡,庄白桦自己迟钝,看不清自己的心情,可他看得很清楚。
“我早就知道自己迟了一步。”成熟的男人就是这好,什么事都摊开说,洛振铎发现把自己的内心剖出给庄白桦看,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困难。
“要怪就怪我之前明白得太晚。”
明明跟庄白桦认识得很早,非要在庄白桦遇到池月后才对他有好,跟自己的儿子抢男人,说出去是他没有脸面。
只是他实在克制不住自己,在池月的生日对庄白桦吐露了心声,他知道,等庄白桦明白过,自己完全没有希望。
果然,现在的庄白桦如此坚定地回绝他,是因为庄白桦心里装池月。
一个人的心容量有限,无法容纳两个人。
“其实戳不戳破窗户纸对我们的关系都没有影响。”洛振铎说,“只是我心里不平衡,不想只有我一个人纠结,所以选择说出,让你烦恼一下而已。”
庄白桦低低地说:“你别这么说,别把所有的事都揽在自己。”
洛振铎冲他伸出手,沙哑地开口:“那么让我喝一杯总行吧?至少让我舒坦。”
庄白桦慢慢地把杯子拿起,放在他手。
洛振铎继续喝酒:“明天就好了,明天就一切如常,你不要有心理负担。”
庄白桦刚才拒绝的候非常决绝,现在见洛振铎这样,又有些不忍。
“我想把小月接到我那里去。”因为心境有变化,庄白桦说这句话的候有底气不足。
洛振铎愣了愣,再喝了一杯,说:“早该这样,只有你才让小月恢复正常。”
他说得平静,庄白桦松口气:“那我明天就去接他。”
洛振铎旁边拿一瓶起泡酒,打开瓶塞重新倒了一杯,递给庄白桦:“没什么度数,我们干一杯吧。”
庄白桦没有推拒,接下酒。
两个男人轻巧地碰杯,同露出结实干净的手腕,又同稍微碰触便分开,看似轻描淡写,实际饱含郑重。
“小月就拜托你了。”洛振铎的眼睛因为酒精的作用而变得迷离深邃,看起跟池月更加相似。
洛振铎以一位父亲的份嘱托,庄白桦应下,把酒喝光。
“你早回去休息吧,明天还要去接小月。”洛振铎见庄白桦喝光了酒,突然这么说。
庄白桦愣了愣,明白了洛振铎的意思,迟疑地看他,一之间不知道该不该把洛振铎一个人留在这里。
洛振铎摆摆手,随意地靠,一副赶人的样子。
庄白桦这才站起,说:“你别喝太多,我不想明天在社会新闻看到你酒精中毒的消息。”
洛振铎笑了笑:“我知道,我已经清醒了。”
庄白桦再次看了他一眼,接包厢里走出去。
洛振铎痴痴地望庄白桦离开的方向,突然心里有些恨。
恨自己为什么要年长这么多岁,要是他再年轻,就放下所谓的成熟与矜持,去他妈的稳重,去他妈的包容。
他想面对庄白桦,更恣意一。
可他做不到,他只活在由岁月铸造而成的铜墙铁壁里,当庄白桦最好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