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齐姐儿诸葛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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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座孤岛,被海水覆没了。

齐姐儿不知道自己蒙头睡了几天。窗外是嘈杂的,依稀响过枪声、警哨声、奔跑声,她只是翻个身又睡。世界末日到了吧?也好,这样就不用起床面对明天了。

她是被齐飞摇醒的。齐飞急切地坐在床边喊她:“妹妹!齐大官!”

她睁开蒙眬的睡眼,随即将头埋进被子里,生气地说:“我说过了,谁也不要打扰我!出去!”

“我的亲妹妹,不是哥哥我想吵你。家里没米断炊了。如今日本人将陆路海路一起封锁,这租界里成了不毛之地。外面黑市上有江苏偷运过来的黑米,价钱已经被炒上了天。可即便炒上了天,人也不能不吃饭不是?妹妹,你有多少,如今尽数拿出来保命吧。”

齐姐儿一激灵,从床上坐起来,问:“日本人进租界了?”

齐飞摇头叹气:“如今哪还有什么租界呢?整个上海都是日本人的地盘了。那英美人,既已与日本人撕破了脸,却谁想到这般没用?他们在黄浦江上的军舰,投降的投降,战败的战败,洋鬼子们通通被抓起来关进了龙华集中营。外面,到处在封锁,到处在排队。你在银行里还有多少钱,趁早提出来,能换什么吃食换什么吃食,存在家里才是正经。”

齐姐儿垂首想了想:“我在银行里哪儿还有什么钱?那三文两子的也不值去提——你把我的坤包拿过来。”

齐飞如示,从散乱的衣物中找出了齐姐儿的坤包,齐姐儿打开,从里面掏出厚厚一叠现钞:“这是五千现洋,是我们所有的钱了。你拿去买吃食吧。”

齐飞将一车子的黑市米、肉、蛋带回来的同时,还带回了一个人,一个令齐姐儿意想不到的人:诸葛光。

齐姐儿已经勉力振奋了自己,换了件白色绸结儿衬衫,米色呢子裙,正坐在沙发上等齐飞,可见到诸葛光的第一眼,她就后悔没有好好打扮——到底是二十九岁的人了,这与她在北平的上一个劫数差了整整十一年,这副皮囊,也渐渐地有些靠不住。

齐飞亲热地将诸葛光按在沙发上:“姑爷,您这儿坐!千万别拘束,咱们都是一家人,这儿就是您的家!”全不管他一反常态的热情令对方浑身不自在。倒是他的后面一句话,打消了齐姐儿的疑虑,也让她的心窝一暖,差点滴下泪来。

“我说妹妹啊,我才回来,就看见姑爷站在街角那儿,不敢进来。我说你的脾气也该改改了,这么好的姑爷,打着灯笼上哪儿找去呀?”齐飞说完,知趣地咂巴咂巴嘴,说,“我还有点事要出去办,你俩先聊着——千万别再拌嘴了啊!”

齐飞走了,将齐姐儿和诸葛光留在尴尬的沉默里。良久,诸葛光打破沉默,低声问道:“你……可还好?”

齐姐儿赌气回:“能好得了吗?”她本来还想加一句“我从报纸上看到,你倒是好得很啊”,但还是没加。女性的直觉告诉她:此时此刻,对黄莺这个名字还是不提为好。半晌,她恨恨地说:“他们这样欺辱我,我总有一天要报仇雪恨!”

听了这话,诸葛光抬头,惊异地盯着她,声音里是掩不住的失望:“都这会儿了,你还是这样糊涂。不是别人欺辱你,是你欺辱了自己,大错特错,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吗?”他越说越悲愤,站起身,痛心地甩了甩手,就欲离开。

齐姐儿急得抛开了矜持,站起来,从背后一把搂住了诸葛光:“别,别走。留下来陪陪我。我不是不知道自己错。是——我炒股票,输光了你的钱,怕你瞧我不起,才不得已铤而走险去赚日本人的钱。”她将脸埋在诸葛光的背上,一股脑儿地倾诉而出,眼泪浸湿了他的大衣。都是为了这个男人,她一步错步步错,原本只是想让他高看一眼,到头来却还是被他轻视了。

诸葛光的脊背因惊愕而僵住了。他记得这回事。自己将积蓄给了齐姐儿,原本是不打算讨回的,可马丁神父那边说缺经费,他就找齐姐儿要回来捐给摩西会堂了,就在和齐姐儿分手的那日。

他怎会想到,这背后藏着这样的故事?如此说来,齐姐儿的悲剧,自己也该负一半的责任。诸葛光叹一口气,接受了命运的安排,转过身抱住哭成泪人儿的齐姐儿,轻吻着她的头发,说:“好了,好了,都是我的不是。”

齐姐儿哭倒在他的怀里。

前日傍晚,诸葛光去黄家大宅里寻黄莺。黄莺似是一早料着他会来,笑着将他领到沙发前,让他看报纸上的一则租房启事,边说:“姆娘总是住在你那儿,终归不方便。你看,我又寻着了一处,今早已经去看过,就是这里,不错吧?”

诸葛光一噎。黄莺这番话说得好巧,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往两旁看看,轻声说:“我们去你房中说话吧?”

黄莺点点头,将诸葛光带到自己卧室中,不过门开着,并不关。两人坐到窗前,从窗外传来蜡梅花香,沁人心脾,一时无话。良久,诸葛光轻轻开口:“阿四,实在不知道怎样同你讲,真是对你不住。”

黄莺也不问他这话什么意思,只管眼泪簌簌直落,可眼神清亮,甚至还笑了一下:“不要紧的,诸葛哥哥,我知道你要同我讲什么。你是要回齐小姐那里去了吧?我能理解的。”

她这样的通情达理,反倒让诸葛光更加难过了。他犹豫片刻,低声说:“我想了又想,还是得回去。你有阿爸姆妈,还有姆娘,她是除了一个靠不住的大哥之外,什么都没有的。”

黄莺一边落泪一边点头:“归根结底,你放不下她。诸葛哥哥,这是人心的事情,你也没有办法,我都省得。过去的几个月,我就权当是做了一场美梦。多谢你给了我这个美梦,我是不会怨你的。今后,你还是我的诸葛哥哥,我还是你的阿四,好吗?”

“好。”诸葛光话音刚落,自己也忍不住哽咽了。他站起身,黄莺将他送下楼,送出门,一直送到黄家大宅的篱笆前。他最后回头看了一眼,暮色里阿四的脸恍恍惚惚的,也不敢细看上面是否淌着眼泪;背后的黄家大宅漆黑深幽,像一个张着大嘴的怪兽。他就这样狠着心肠,将这从十四岁起就倾心于自己的女孩儿丢在这怪兽嘴里了。

齐飞几番明示暗示,要结了福熙路这处的房子,和齐姐儿一同搬去与诸葛光同住,可对方只当没听懂。

齐飞私下与齐姐儿嘀咕:“妹妹,你说姑爷这是什么意思?你们的婚事……他同你开过口吗?”

齐姐儿一呆,苦涩地摇摇头。

“这打的是什么哑巴谜儿?眼见着我们房租、米油钱统统都拿不出来了,这不是存心难为人吗?——也罢,我找他谈谈去!”齐飞一拍大腿就要站起来,齐姐儿死命拉住他,说:“你要是去找他谈,我就去死!都到这步田地了,你真的是半分脸面也不留于我吗?”

齐飞登时软下来,哄齐姐儿道:“急什么,都病了,还是改不了这个急性子。不去就不去,我听你的就是了。只是这柴米油盐的事情,横竖躲不过去,你还得寻个机会和他说说。还有哥哥我的那个——”齐飞做了个抽大烟的姿势,“都断了好几日了,快熬死你哥哥我了。”

“知道了知道了。”齐姐儿被齐飞闹得心浮气躁,气血上涌,眼睛前头金星乱冒,说道,“我要睡一会儿,你去吧。”

齐飞走了没多久,齐姐儿合着眼睛又听到动静,问:“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睁开眼一看,却是诸葛光来了。他手里拿着一张纸,面上也就是淡淡的,一双剑眉却舒朗得很。齐姐儿熟悉他,知道:他这就是很高兴了。

“什么事情这样高兴?”

“你看。”诸葛光将那张纸递到齐姐儿跟前,她低头一看,登时坐直了。只见那纸上写着:话剧聘用合同。原来是一纸上海艺术剧团聘用齐姐儿出演话剧《秋海棠》女主角的合同。

诸葛光道:“也是巧了,这《秋海棠》写的是京剧的事儿,台词又要求带京味儿。你说这满上海滩的女演员,有哪一个会比你更合适?”

他说得稀松平常,齐姐儿心里却明镜似的:“怕是没有这么巧吧?这节骨眼,你是怎么说服他们用我的?”

诸葛光沉默了一会儿,才小声说:“也没什么,我答应不收报酬,给他们写一整部的配乐。”

齐姐儿偏头擦掉眼泪,不愿意让诸葛光看见,对他甜甜一笑:“你过来。”这纸合同交到她手里,不过十来分钟光景,她整个人一扫病容,重生光彩,况且知道了诸葛光的心,才又有胆子撒娇了。

诸葛光过去,齐姐儿端详他:距离在屋檐下遇见的那个雨夜,十一年过去了,自己这朵花已经开过浓处,可面前的这张俊脸,却还是当年的模样。齐姐儿悄悄叹口气,伸出食指在那脑门上轻轻杵一下:“米也没了,油也没了,肚子饿得咕咕叫,你说怎么办?”

诸葛光恍然大悟。他光想着得帮扶齐姐儿重新在这个圈子里站起来,竟把这一茬给忘了,于是慌忙站起来说:“我这就去买!买米,买油,买肉!你想吃什么,我先叫了熟食来!”

“不必了,逗你玩的,我现下还不饿。”齐姐儿话到嘴边,想叫诸葛光留下现钱就行,却还是咽下了。

一个月后,话剧《秋海棠》在卡尔登大剧院上演,楼上楼下八百个位子座无虚席。

上台前,齐姐儿紧张得打着冷战。她十三岁梨园亮相,十八岁演红了娜拉,二十四岁成了上海滩的歌后,她从未像现在这样紧张过。她握了握拳头,暗暗啐了口这个不争气的自己,又想起今天卡尔登大剧院的门口,满天地是自己低头凝眸的巨幅海报。原以为这样的景象,这辈子是不可能再看到了。

好在,大幕一拉,灯光一打,第一句台词一出口,什么紧张都烟消云散了,角儿的感觉又回来了。齐姐儿今儿也是极美的,一点残余的病容,都被精心的妆容掩盖。着一袭酒红色丝绒旗袍,她将那个军阀姨太太演得婉转动人,从早期为爱情私奔的浪漫,到后期为生活所苦的凄凉,如今她可样样是感同身受。

演着演着,齐姐儿精神一振:“戏眼”到了!接下来这一段快板,她琢磨着一准能得个满堂好。论唱京剧,她自信这一台的演员没有一个能比得过自己。但听得她运气纳声,先轻后重,先缓后急,疏而不漏地唱道:

黑夜里,闷坏了,罗士信!西北风,吹得我,透甲如冰。耳边厢,又听得,金声响震;想必是,那苏烈,鸣锣收兵……

真个是有板有眼,丝丝入扣。齐姐儿唱得好生得意,好生舒服,正预备迎接台下暴风雨般的叫好声,忽觉得脸上着了一下,不知是什么东西,倒是不疼,只是味儿有些怪。

她低头看那个打中她之后掉到舞台上的东西,嘴里居然还没忘了唱腔。是个草纸团儿。齐姐儿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第二个浸透了污水的草纸团儿砸中了她,然后是第三个、第四个,她兴头正浓的演唱终于被打断了。

她呆在舞台上,旁边配戏的男主角也呆了。事实明摆着,只是太过难堪,以至于让人不敢相信。一声厉喝打破了沉默,不知从哪一处的观众席里发出:“我们不要看卖国贼*演戏!”

“对!对!”随着这声厉喝,观众席里的戾气像是被一把火点燃,更多的草纸团、垃圾,甚至脚上的旧布鞋被扔到齐姐儿身上,随着一声盖过一声的叫骂声:

“真勿要面孔,还敢出来唱啊!”

“瞧她打扮得山青水绿,没事人似的!”

“滚!给日本人当*去吧!”

齐姐儿的脑子是蒙的,像是被冻住了。怎么回事?前一秒钟,她还在久未沉醉的京剧里,在久未沉醉的女主角的欢乐里,她这是在做梦吗?如若是梦,就让她快点醒来;如若不是,她也不想活了。

一个身影拦在她的身前,不是默默退到后台的男主角,而是从观众席里冲上来的诸葛光。他满面涨红,对台下仍在扔着秽物的人说:“住手!住手!”

有人认出了阻拦他们的人是歌王诸葛光,一个个地停下手来。诸葛光环顾台下那一张张义愤填膺的面孔,沉声说:“不错,她是一时糊涂,做错了事。请问台下诸位,谁这辈子没有做过一件错事?如果有人从未犯过错,可以站出来,接着砸她。否则,这样欺辱一个赤手空拳的弱女子,又谈何正义?”

“我们的错能和她的比吗?她是卖国贼!”

“她无权无势,何德何能能够卖国?那是日本人的奸计,为的就是让我们中国人自相残杀。外面的炮火正在打响,你们想一想,你们的敌人,真的是她吗?”

众人的目光随诸葛光的话转到齐姐儿身上。她的身形这会儿工夫,看起来蓦然小了一圈,倒是没有哭,脸色煞白,头上身上流着污水,也不敢来拉诸葛光的手,低头哀求道:“求求你带我走,带我离开这里,我再也不想来这儿。”

诸葛光眼睛一红,看看齐姐儿,又回头看了看重新安静下来的观众席,拉起齐姐儿的手,从后台离开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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