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齐姐儿夏虫语冰

关灯护眼    字体:

上一章 目 录 下一章

【告知书友,时代在变化,免费站点难以长存,手机app多书源站点切换看书大势所趋,站长给你推荐的这个换源APP,听书音色多、换源、找书都好使!】

只几个月的光景,齐姐儿仿佛老了五岁,脾气也越发大了,连齐飞如今都躲着她。

齐飞今天难得留在家里,有事要办。洗衣娘的闺女生得着实标致,上回,自己趁塞钱的工夫,在这小娘们的手心里抠摸了几把,那张白净的小脸儿登时涨得通红,但当她娘问起的时候,她只说是热的。

今天又是收衣服的日子,这小娘们如若得趣,一定会想办法支开亲娘,独自前来。

前门一响,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强自镇定地独自站在那里。齐飞的心里一乐——今天留在家里果然没错,这就办了她。

正要入港,齐姐儿回来了,脸色阴沉地瞪着沙发上衣冠不整的两个人。洗衣娘的女儿用手捂住脸,哭着跑了,齐飞觍着脸重新系好裤腰带,问齐姐儿:“您今儿回来得早?”

齐姐儿看着洗衣娘女儿的背影,恨铁不成钢地说:“吃饭的地方不拉屎,你讲究点行不?”

齐飞淫笑着说:“你放心,你哥我讲究着呢。这个啊,管保是个雏儿。”

“呸!你这个杀千刀的!”齐姐儿啐了一口,重重地在沙发上坐下,双臂环胸,秀眉紧锁。

齐飞凑上来:“怎么,又给日本人唱堂会去啦?”

齐姐儿过去几小时的郁闷经历,一下子被齐飞的这句话带至眼前。

在干爹那儿重遇长发发以后,他就一直和自己套近乎。齐姐儿本是绝不屑于再搭理这个瘪三的,可最近想钱想得紧,也不知怎么的,就被他的三寸不烂之舌骗到了这个“打着灯笼也找不着的便宜活儿”跟前。

她在长发发的引领下,进了那日本将军的府里,只见十来个日本军官整整齐齐地跪在“几”字形的小几背后,自己就在那“几”字的口里,细细地唱了出《华容道》。

唱的什么,那些日本人八成是听不懂的,可看他们的表情,似乎十分陶醉。一个翻译官模样的中国人,始终附在将军的耳侧小声解说,齐姐儿于顾盼的间隙,从将军眯起的双眼中领会到,翻译官正在解释着这位美女扮演的是一个中国古代的将军,像这样的女老生,俗话叫作“雌雄同体”,蕴含着中国式的性感。

戏唱完了,将军示意她坐到自己身边,齐姐儿倒吸一口冷气。和长发发说好了只是唱戏,不做应酬,看来自己再次被长发发给坑了。

这时候还有什么别的选择呢,她只得僵硬地来到将军旁边,学着他们的样子,跪在翻译官让出的空位上。那将军倒是十分客气,让翻译官告诉她,接下来,也请她欣赏欣赏大日本帝国的艺术。

纸门被轻轻地拉开,几个白面和服的艺妓躬身进来,行过礼后,二人拿着锣鼓和三弦跪到一侧,其余的排成一排开始舞蹈。齐姐儿凭着多年的演艺功底感觉到,这是真正的艺术。击鼓与拨三弦的艺妓,歌声温厚婉转,又略带一丝凄楚;跳舞的以扇子和袖子为辅助,和京剧里有类似之处,舞姿曼妙,意味深长。

慢慢地,酒渐稠,人渐醺,音乐也越来越快。艺妓们都不跳舞了,一个一个地挨着军官们坐下,每两个军官夹着一个艺妓,人数像事先算好的一样。

将军这边,显然就是齐姐儿了。齐姐儿发现了这一点,如坐针毡。随着喝高了的军官们越来越多,纷纷喊着自己听不懂的语言,将嘴脸埋进艺妓的颈项或胸口,齐姐儿分明感到有一只手在小几之下,沿着自己的大腿,毫不客气地向上游移。

她害怕极了,深深后悔为了贪几个钱,将自己陷入这求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局面,陷在了鬼子窝里。她不敢触怒对方,打定了主意:只要这只手不太过分,自己就闭眼忍受。

可是她没能做到。当那只手目标明确地继续游移时,歌星大赛前那一夜可怕的回忆一下子涌上心头,她大叫一声,推开那只手,站起来不顾一切地逃出屋外。

长发发就在屋外候着,见到她奇怪地问:“怎么出来了?”

她瞪着长发发,还来不及回答,就吐了。呕吐物喷在长发发的条纹西服上,他怪叫着用手帕擦拭。此时翻译官跟了出来,满面堆笑地说:“没事,没事,将军说,他很欣赏齐小姐的京剧艺术,今天就先到这里吧。我来送齐小姐出去。”

齐姐儿坐在沙发上,回忆着这火中取栗的一幕,得出了结论:长发发这个人,终究还是用不得,否则,自己迟早会死在他手里。

她从坤包里掏出刚才长发发在车上数给自己的钱——整整两千军用券。钱是真多,可惜是最后一次了。齐飞一见那沓钱,眼睛瞬时亮了:“嗬,您今儿收成不错!”就欲伸手去拿。

齐姐儿一巴掌把他的手拍开:“别动!这钱我有用处的!”

齐飞悻悻地缩回手:“你能有啥用处?还不就是拿去还给傻姑爷?不是我说你,你这傻起来,可比傻姑爷还傻,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有这钱,拿去享点儿什么乐子不好?”

齐姐儿不语,心里盘算:加上今天这一笔,再稍微凑一点儿,就可以将还给诸葛光的钱凑齐,届时,自己这一场炒股票炒出的荒唐事,就可以对他绝口不提。虽然自己这一边的亏空,还需要好几年的时间从头再来。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变得很在乎诸葛光对自己的看法。最早的时候,诸葛光令她在人世间第一次感受到动心的滋味,但那滋味仍然是可以摒弃的,为了名利,为了前途。再后来,歌星大赛之后,她想要回他,仍然是信心满满的,结果也如她愿,这男人依旧是她的。

但情势不知道于什么时候扭转了。或许是在她一次次地闹脾气,而诸葛光一次次地和风细雨之际;或许是在她暴露出自己在唱歌方面越来越多的无知,而诸葛光不露声色地予以弥补的时候;也或许,是她逐渐了解到,自己和诸葛光从来都不是从一个起点上走到高处的,她是自凄风苦雨中来,他却是从锦衣玉食中来,她常常以此鄙视他,但毋庸置疑的是,那个巨大的背景,仍然无所不在地划出他们之间的界线,在线的这一头,她看不懂诸葛光,在线的那一头,诸葛光却微笑着看透了她。

她开始介意诸葛光对自己的每一个眼神,每一句评论,每一个心思。她绝不愿意的就是他看轻自己,她希望他永远就像当初还未得到她的时候一样,寤寐思服,求之若渴。唯有这样,她在他的面前才是自信的;唯有这样,她才能假装着:在他俩之间,如今占主导地位的那个人仍然是自己。

齐姐儿将钱还给诸葛光的时候,多少还是希望他能推辞一下。她无限留恋地将那张银行本票轻轻地放在诸葛光的手上。从前,她以为他是不看重钱的,这一次让她知道自己还是错了。

也是平常事。这个世上哪里会有人真的不看重钱呢?不怪他催债,倒怪自己天真了。

她早上八点多钟给诸葛光挂的电话,九点出头,诸葛光已经迫不及待地出现将钱取了去,连温存的话也没有一句就消失在门口。齐姐儿怅然地合上门,却被从里屋冲出来的齐飞吓了一跳。

“妹,有钱没有?我这儿需要一笔钱。妈的,那丫头怀上了,这人是个榆木脑子,我得赶紧把她弄到乡下去,放在这里保不齐要出什么事情。”

齐姐儿将生锈的眼珠子移到齐飞脸上,花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他说的是洗衣娘的女儿。

诸葛光满心欢喜地从摩西会堂赶回齐姐儿家的时候,看到是这么一幅景象:屋子里箱倒柜空,齐姐儿满头热汗地来回奔走,一个女佣被指使得团团转,门口几辆黄包车,有的上面已经放了行李细软,有的还空着。

齐飞哭丧着脸跟着齐姐儿:“妹妹,我的好妹妹,至于吗?不就是一个洗衣服的小娘们吗,你要是舍不得拿钱,咱们咬紧牙关不认账就是了。反正,她也拿不出什么佐证证明孩子是我的。”

诸葛光听得须发怒张。这里的洗衣娘女儿,他是见过的,好好的一个家养女儿,温柔淘气,也不过刚刚成人的模样。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齐姐儿已经冲着齐飞怒喊:“你给我住口!”诸葛光心里刚觉得一阵安慰,只听得齐姐儿训斥道:“你还有脸在这里说!早和你怎么说的来着?管不住自己的裤腰带,只会给我惹麻烦!我这会儿没钱。有钱也不给她!凭什么啊,左不过是个不要钱的*——你赶紧收拾好了上车!这里住不得了!”

齐姐儿竹筒倒豆子地说完了这一大篇,才意识到诸葛光正站在门口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脸:“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

“你脸上没什么,不过我突然发现我不大认识你。”

齐姐儿没好气地说:“你什么意思?”

诸葛光气得眼睛都充血了,指着齐姐儿的手直抖:“你怎么能这么说人家一个小姑娘?你怎么能让齐飞就这样跑了?”你怎么能这么——不温柔?不善良?不像个女人?下面的半句话,他终究没有说出口,因为他的内心被一个极大的恐惧笼罩了:那就是,自己其实从一开始就知道齐姐儿是这样的人,只是为美色所迷,始终在自欺欺人。

齐姐儿因诸葛光的指责而愣了一下,不明白一个数面之缘的洗衣娘女儿怎么会令他如此激动,但还是免不了有一些慌乱,因为诸葛光语气里那么明显的厌恶之情。为了掩饰慌乱,她一边继续收拾东西,一边说:“怎么了,我是没钱,你有钱,你给她好了。”

“你就是为了那笔钱吗?那我告诉你,那笔钱已经没了,就在刚刚,我把它捐给摩西会堂了。”

齐姐儿住了手,转过身来看着诸葛光:“摩西会堂?”

“对!华德路[1]上的摩西会堂,收留犹太人的那个摩西会堂!一分不剩,我全部给他们了!”

齐姐儿也激动起来,丢下手里的衣服,冲到诸葛光面前:“一分不剩?你疯了?你知不知道,那笔钱是我怎么赚来的——”她猛地刹住了口。去日本人那里赚钱的事,她是绝不能让诸葛光知道的,否则,他一定会深深地鄙视自己吧?

仿佛为了呼应她内心的感念,诸葛光接口道:“你不必说了。我怕我如果知道这笔钱你是怎么赚的,会更加——”

“更加怎的?”

“更加瞧你不起。”诸葛光下定了决心般一鼓作气地说了出来。

齐姐儿看着这个男人。他说好像不认识自己,其实在今天之前,自己又何尝真正认识过他呢。她急着搬家,护住自己在这个世上唯一仅剩的亲人,不想看他因为一时的糊涂娶了个不入流的女人,重新跌入他们好不容易爬出来的那个阶层;而他,刚刚把她忍辱含垢换来的钱,一个子儿都不剩地捐给了教会,捐给了“犹太人”,一群她连名字都说不清的外国人。他们是完全不同的人,有着完全不同的人生,他有他的阳关道要走,她有她的独木桥要过。

她早就应该认清这一点。

齐姐儿缓缓站直身子,对面前的诸葛光轻声而坚决地说:“滚。”

诸葛光看着她,蹙着眉,眼神复杂。他心中既伤且痛,更多的是无奈——恰如夏虫语冰,他们俩谁都不懂对方。

这个“滚”字一出口,齐姐儿觉得一阵轻松,接下来的话就顺溜了。她再次说:“你走吧,我们分手。我齐姐儿从来只靠自己,轮不着你这样的男人来瞧得起瞧不起。”

诸葛光走了。

齐姐儿用尽全身的力气把自己钉在原地,像一桩矗立的喷泉一样涌着眼泪。旁边是吓傻了的齐飞。

走吧,走了也好。齐姐儿的心说:这一回,死了心一个人在这乱世中打拼。爱情,是彻彻底底不适合自己的东西。

[1]今上海长阳路。(未完待续)

【告知书友,时代在变化,免费站点难以长存,手机app多书源站点切换看书大势所趋,站长给你推荐的这个换源APP,听书音色多、换源、找书都好使!】
章节报错

上一章 目 录 加入书签 下一章

热门推荐: 修罗武神 从长津湖开始 陆地键仙 人族镇守使 星汉灿烂 万相之王 我只想安静的做个苟道中人 从木叶开始逃亡 从大学讲师到首席院士 我有一剑
相关推荐:末世妖祖刀破魔天绝世药神攻约梁山美女总裁的超级狂兵牛头人领主重生甘诺的逆袭之路封帝录超级忍者系统摄政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