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花也不故弄玄虚,对她们解释道:“我家先前遭难,我躲在地底的时候,就觉得拿着再多钱也无用。其实大伙何尝不是经常做善事的?可我想啊,平日的小善举,都比不得建医学院和书院影响来得深远。”
她微笑道:“我是真心要替子孙积福的。刚遭了灾,又捐了这么多银子出去,家里都空了,可我心里特别踏实。我总想,上天能在我走投无路之时,给出一线生机,必是我之前积福所致。”
众人神色变幻不定,这话不由得她们不动容,任你如何富贵,谁敢不敬神佛?
贺夫人爽直,一拍手道:“亏得妹妹说,我真是死脑子。也不是舍不得银子,可是妹妹,这医学院有何大用处么,值得你们费这么大心思?你给姐姐说说,姐姐也好筹划筹划。”
菊花道:“这有何难的?姐姐想,秦大夫再有本事,他一个人,究其一生,又能治多少人呢?医学院培育出更多的大夫,这些大夫往后会再收弟子,弟子再收弟子,流传下去,这份功德还得了?再者,人吃五谷杂粮,谁敢担保不生病,也许今日的善举就能在异日帮了自己也不一定。人生的际遇谁能说得清呢!”
众人纷纷点头,她们中间,倒有一半人是因为秦大夫才来这下塘集的。
方夫人跟方六小姐对视了一眼,微笑道:“听张夫人这么说,我可要再添些银两,这心里才得安宁。我们家老太爷还在麻烦秦大夫给调养呢!”
贺夫人也笑吟吟地附和。
菊花见余者神色尴尬,就道:“我总觉得,凡事尽一份心意就好,也不必攀比。人拜菩萨不是常说么,‘心诚则灵’,钱多钱少都是一份心,不然就失了真。”
这话听在众人耳中,觉得很合心意,神情也放松不少,遂欢笑着讨论起这事来,又纷纷承诺要捐的银两,问交给谁。
菊花道:“当然是给秦大夫了。我们虽然跟着帮了些忙,却是不插手这医学院和济世堂的事务的,这医学院也跟张家郑家无干,不然成个什么了。”
众人听了暗自钦佩。
因说起医学院和书院,菊花和方六小姐就谈论起来。
“要说这医学院跟书院有异曲同工之妙:医学院建成,多培育出几个像秦大夫和云大夫那样的医道高手,能解世人身体病痛;书院就更高一层了,所谓‘上医医国’,若能培育出济世栋梁,自是国家之幸……”
听着这话,这帮夫人忽然觉得自己高尚起来,也加入讨论,说话声音响脆,自觉从来花钱都没这么舒心过,不自觉地在心中把那捐款的数目都增加了。
再听菊花说,秦枫也要跟书院似的,把捐款人名字刻在医学院门口,就更加高兴了,暗自决定,回家要好好劝家里男人,多捐些银两。秦大夫的人品她们都是信得过的。
说笑间,倒有好几家人打听小葱、板栗等娃儿的情况,方夫人也很关注。
菊花明知她们心思,都含糊过去了。
贺夫人却只有惋惜的:谁让她只有一个嫡子呢,还那么大了,若说让张家的闺女嫁给贺家庶子,那她可没这个念头,觉得这是对张家的不尊重,她也不敢提议把庶女嫁过来。
菊花见达成目的,便岔开话题,引她们去吃烧烤。为了避开男人,只能在后院烤了,也算气氛热烈。
等下人送进不少鲜鱼,说是周夫子他们网的,个个都说要尝尝,倒好似大儒们捞的鱼,味儿也是不同的。
直到日暮之时,来客方散,宾主尽欢,菊花也十分满意。
第二日,请的是亲朋和邻里,菊花就更随心了,气氛也更热烈。梅子等人带着娃儿过来疯了一天,走的时候说,她舍不得走哩。
菊花笑着让她往后闲了就过来。
过后,菊花就全力完善起新居来,又因书院也建了个大概,往这里来的文人士子不断增多,一日,菊花跟嫂子闲谈,忽地动念,便又捣腾了一桩生意。
两人商议了一番,再跟青木槐子一说,都觉得可行。
青木和槐子当即让人将郑家最早买的挨着镜湖的十亩良田整理出来,建了个农家庄院,名为“田上酒家”。
这些田当初菊花出嫁时,青木和菊花各分了五亩,因此这酒家也是两家各占一半的份子。
因房子建得及其朴素,都是寻常农家样式,青木和槐子抽调了足够的人手,日夜开工,仅半月就建成了。
眼睁睁地瞅着田野间竖起这么一座庄院,把清南村的人瞧得目瞪口呆,不知张家又要折腾啥事。
待得庄院大门上高高挑起“田上酒家”的幌子,众人方才明白张家是要开酒馆了。
周夫子闻听此事,微皱眉头。因书院内部也设了厨房,专供学子们用餐,张家在此开设酒家,赚书生们的钱,实为不智。
但他自来旷达,从不以己意强示于人,再一想张郑两家的品性和行事风格,决定开张之日先去看看再说,若有不妥,再教导青木和槐子不迟。
赶在书院建成之前,四月二十五日,田上酒家开张了。
张郑两家发出消息:这一日,所有书院的文人士子均可在庄院免费用餐,也欢迎大家对酒家提意见,若是所提意见合理,主家一定改进。
这一下,来的人可就多了。不过,并非是来捧场的,都是存心来找茬的。他们也跟周夫子一样,觉得张家在此开酒馆实在有辱斯文。
田上酒家名符其实,建在田野间,又挨着镜湖。
镜湖如今可美了:湖边垂柳遍布,树下野菊丛生;湖中小荷才露尖尖角;四围田野辽阔,野鸟盘旋,村郭隐隐;西北青山绵延,隐露杜鹃似火。
唯一令人扫兴的是橡园旧址,尚是一片焦黑。
今日酒家开张,槐子和青木都在门口迎客,刘小四作为酒家掌柜,也站在一旁,连葫芦、板栗等小娃儿也过来了。
步入庄园,除了青砖小瓦的两进房屋外,绕房四周全部是敞开的凉棚,只以半人高的竹篱笆围绕,棚顶亦是盖的小瓦。
这些凉棚被间隔开来,分东南西北四处,各有门户出入。
棚内甚大,安置了许多简单的桌子,有圆有方,有竹制的,也有木质的;桌四周配上木墩子,上面都刨得精光溜滑,周身却还保留着树皮,很是简朴自然。
书生们也不进去,就在凉棚内傲然入座,三个一桌,五个搭伴,带着挑剔的眼光扫视那满脸含笑的伙计们,吩咐上菜——不是让来白吃么,那就上菜吧!
伙计们立时动了起来,奔赴各桌,先恭敬地递上一本菜单,请他们点菜,然后有人上茶,有人端小吃。
一位身穿银灰锦袍的十七八岁少年见张槐引着周夫子等人也进来了,故意问道:“贵东家发出消息,道酒家开张,各样菜式均免费食用,此话当真?”
正好青麦负责这一桌,忙点头笑道:“没错,是这样。”
那少年以指弹了弹手中菜单,问道:“这些菜都任意点否?”
青麦含笑道:“都是任意点的。不过有两个要求——”
众人一听,心道,来了,就知道没好事,商人逐利,不知这张家是想他们留下笔墨还是要怎样?
就听黄麦道:“一来哩:不管点了什么,都得吃完。也就是说,请各位老爷吃多少点多少,莫点了一大堆,吃不完浪费了。各位都是满腹学问的才子,都知道‘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这诗,咱们农家人种庄稼可不容易哩。”
这话听得众人极为郁闷:哪有请客限定人吃东西的?又说不出哪里不对,人家可没说不让吃,只要你吃的下,就只管点。可是他们很想各样菜都尝尝,该如何做?
“二来哩:我们东家开了这间酒家,虽说也是为了赚钱,但也怕犯了书院的忌讳。因此麻烦各位老爷帮着瞧瞧,有啥地方不合理的,只管提出来。只要说得在理,咱们立马就改。所以请各位老爷仔细瞧瞧这菜单定价。”
众人微觉诧异:这张家还真好胆,敢这样任人置评?
但人家既这么说了,大家就低头翻看起来,顺便点菜。
这一看,就傻眼了!
菜单是这样分列的:
半文钱菜式有(为方便计算,需点双数。各菜名随季节变化,什么季节吃什么蔬菜。):素炒莴笋、素炒莴笋叶、素炒小白菜、素炒韭菜、素炒茼蒿、素炒苋菜、素炒山芋叶、素炒南瓜苗……足有两页;
一文钱菜式有:五香笋干、卤笋、腌菜炒鲜笋、五香黄豆、五香小鱼干、五香花生、韭菜炒蘑菇、凉拌蘑菇、青椒炒篙瓜、香辣鸡脚、香辣鸡翅、香辣鸭脖、香辣鸭脚、香辣鸡肫鸭肫、猪骨汤……足有三页;
两文钱菜式有:半个咸鸭蛋、韭菜煎鸡蛋、木耳炒肉片、红烧草鱼、红烧鲢鱼、爆炒鸡杂(辣和不辣两种)、腌菜烧大肠、腌菜烧猪肚、腌菜烧猪蹄……也有两页;
三文钱菜式有:红烧沙葫芦(或小麻鱼儿)、荷叶鸡、荷叶鸭、荷叶兔、卤猪耳、干煸泥鳅、五香田螺……还有两页;
四文钱菜式有:红烧肉、肉焖干笋、肉焖干菜、红烧鲤鱼、红烧鲫鱼、酱爆黄鳝、木耳炒猪肝、山菇炖老鸡汤、老鸭汤……又是两页;
五文钱菜式……依旧两页;
再往后翻,是米饭和点心:玉米面的果子饼一文钱一个,六个五文钱;白面馒头两文钱一个,白米饭三文钱一碗,香酱薄煎饼……
再往后翻——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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