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马车上的马儿解下,披上鞍具和马镫,带着侍卫直接向罗斯比城而来。当然没有在苦水园停留,现今要布置的事务不少,哪有那个时间。
时值中午,我声音严肃,“饭后轮流来,我一个一个和你们谈谈,亨得利爵士先来。”他可是我的好伙伴。
我倒好薄荷茶,推上一盘柠檬蛋糕,身着黑色的天鹅袍子,端坐位上,手指敲打书桌,细想自己的行动方案,还好,没有大的疏漏。
这是破晓前最后的寂静,我知道,我的人和我的朋友,必然不会让我失望。
“野丫头,”亨得利爵士笑嘻嘻的,腰跨长剑,身着宽松的蓝色丝绸外套和棕色粗呢马裤,“这是有大事要发生啦?”
“是呀,”我弯出两个浅浅的小酒窝,笑得清淡正式,“亨得利爵士,我的大马,这是一场战争。”
他坐在我面前,隔着书桌,“战争已经开始,”他直视我的双眼,“我听说了河间地的事情,我手下有些人嚷嚷着要回去。”
“你们可以回去,”我欲擒故纵,“虽然我觉得君临的战场对局势的影响更大。”
“我明白,”他喃喃道,“我已经答应你了,哪怕战事结束,我也会呆在王领,但是我得提醒你一点,你需要对河间地人说明情势,尤其是风嚎庄园里的那些。”
我直视他的眼睛,“你就只有这些话吗,大马?”我向前倾身,“指不定这会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你的遗言,和我的遗言,就是讨论战局?”
“我——”他抿唇不语,低下眼帘,然后直视我的双眸,“我喜欢你,我,我甚至觉得自己爱你。”
我一字一顿,“觉得?”
“我结过婚,”他陈述道,“这是布雷肯家族带给我的使命,繁衍后代,留下子嗣,因为在我这一辈只有我一个男丁。”
“我理解,而你也说你要一张王室敕令,将你的私生子堂兄合法化。”我说道。
“对,这和那没关系,我想说的是——我以为我爱你,直到我结了婚,我才发现,其实——”
“爱得很虚妄,或者说,你不是那种为爱付出一切的人?”这狗屁话儿,我笑了,“我知道,你们河间地的人,例如你,总是有一种荣誉幻梦,你是这样,徒利的儿子和女儿也是这样。”
“据我所知,北境同样如此,你看你的国王之手,莱雅——”
“很像,但是不是同一种东西,大马,我要说的是,我从小就明白感情这种东西软弱而不牢靠,”我回想起那双湛蓝的眼睛,已经有多久没出现了?“我其实不拒绝和你一起,真的,哪怕你是个鳏夫。”
“哈?啥时候这个也有影响了,鳏夫?”他扬眉道,好吧,我都忘了,维斯特洛不讲这个。
“但是,我背上背着一个婚约,”我如此理智,全无少女对爱情婚姻的向往,“我不可能有了一个婚约还下成亲的诺言。”基本的信誉是要有的,我得先合法解除婚约,然后再给承诺。
“我不知道,”他喃喃道,“我,我会为你而战,我保证。”坦率地说我有点失望,在石篱城的日子改变了他很多。
“那么好吧,之前由于国王的指令,我不得不把你放出城去,现在,是时候回去了,但是你得秘密潜进。”我直视他的双眼,“待会我会赶马车一起回城,你要藏在里面。告诉你的手下人,君临对战局的意义,只要君临在手,铁王座就和我们同在,那么,西境要争取盟友就不会那么容易了,反之,我们可以用铁王座,换取支持,及早结束战争。”
“好的,莱雅拉,”他看着我的眼睛,沉着地说道,“那么,对我的人是怎么安排的?”
“肯定还是你指挥,你的人一部分分散在城里,一部分跟着你出来了,你进城以后躲在我的宅院里,召集所有的布雷肯,我会事先通知,到时候,你必须拿下红堡的北门并坚守住,会有金袍协助你,我会把红堡换班的规律和岗位给你,我会提供弩炮和其他的材料,别搞砸了,亨得利爵士。”
“如您所愿,石篱城与您同在。”他笃定无比。
我知道,他是胆怯了,在如今的我面前,毫无自信,我倒希望他是乔拉·莫尔蒙那种人,为了爱情不顾一切。
“那,就这样吧,帮我把酸埃林叫进来。”
我将和手下一个接一个的交谈,布置任务,第一位,布雷肯负责红堡北门,完毕。没错,手下,他心境如此,我当尊重。希望有一天能看到海疆城那个男孩,唔,但愿吧。
我必须认真和每一个人交代,我知道,这一次如果去不成圣堂看新王加冕,功臣,那就是躺圣堂那眼皮上盖石头,葬礼。他们很可能会为我而死,所以了解和铭记每一个人是我必须做的,这是史塔克教会我的东西。
另外一个好处是,我的手下没有小指头或者瓦里斯那样的人精,所以,经过这样的交谈,我应该可以及时发现背叛的苗头,如果有的话。
“打仗挺不赖的,小姐,”酸埃林胖了好些,语气慵懒,“敲破城门,哈!我要逼着金袍站在城头上喊自己是酸黄瓜。”从颜色上来说,比较穷的那些金袍守卫,确实很像腌黄瓜。
“军士小子,你会跟着波隆行动,给我看好他,记住,把金发的小孩给我抓稳。”军士嘛,就是比老兵强一些的兵头头。
“为什么,难道咱们要卖孩子啦?”
“靠谱点,你再这样傻,我就要考虑庄园外头的那排绞刑架了。”别看我话出威胁,但是我清楚,这小子属于极度信任我才会那么大大咧咧,他现在长大了,平时还是够谨慎的。
这是酸埃林,然后是老头。
“小姐,科本为您服务。”慈祥的老头衣着干净,谁能知道,他手上实际鲜血淋漓?
“交给你的学生怎么样了,霍斯特,还有西佛?”
“西佛在语言和算术上极有天赋,霍斯特熟记各类生物、草药和动物,他可以背下一本完整的书。”
“听起来还不错,我们定的走私货到了?”我发问道。
“对,第一批到了,我注意到成交时间是比武大会之前,所以实际上他们送货迟延了。”
“先办事,再追究违约,把弩炮、齿轮、撞槌还有木桩木料藏马车里,其他的工具也是,弄得合理点,伪装成马车的一部分,这个你自己想办法。”他在纸张上记录,“还有火油和沥青,我还订了两口大锅和几口小锅,你忙一些,全给我搞定,然后三天后,你去首相塔,勘察地形,完了就马上跑回这里,晚了没了命我不管。”
“我在记录,”科本回复,“实际上过去两个月已经运进去不少,每次少量点滴,不惹怀疑,但是已经能汇集成一场灾难,现在的夜影巷和钢铁门如果遇到火,就会变成新的太阳。”
“注意安全。”
“我很在乎命,小姐。借口就说您们觉得首相塔需要修缮,财政大臣派的人?”
“可以,以四库总管的名义,我会吩咐过去的,至于先行运进去的东西,用好,我会吩咐咕噜。”
“好的,小姐,那我们可以运送一些扭力弹簧、齿轮和零件进去,我这有两个旧镇学城的吊车设计,回头改造一下,就可以改造成投石器了。”
“很不赖,我花钱把你换过来真是物超所值,一笔违约金,有了一个比金龙还贵重的顾问,这不就多了两个弩炮,石灰有搞到吗?”
“有,我们要修葺庄园,前一久和一个多恩商人谈过,运了一船过来。”
“好,带上,既然理由都有了,再运沙袋进去,千万别放武器和铠甲,他们会检查。”
“那发射的弹药?”
“我在局势紧张到这个地步之前,就运了不少弩和长矛,一次带一点,现在已经够用了。”
“我觉得您会成功的。”科本盯着我说道,“如此早就着手准备,他们猝不及防。”
“无数的胜利都是源自对手的疏忽大意,”我轻轻地道,“让那个不食人间烟火,躲在黄金后面的女人见识一下吧,真正能打的女人和男人,是什么模样,会给她带来什么。”
在科本之后,是达蒙。
“舞蹈家达蒙,”我唇角拉起,露出一个笑容,“还记得当初一起去白港吗?时间过得真快。”
“当然,小姐,”他给我的笑容愉快极了,露出闪亮的白牙,他是所有恐怖堡的士兵中最快乐的一个,永远如此,“我还记得,您追着酸埃林,用长矛打他屁股,这我得说给我孙子听。”
孙子?“别提孙子了,您行行好吧,”我揉着眉头,“要是你的私生子女都来认爹,他们拉起手可以绕君临一圈儿。”
“这就是温情和爱意,小姐,我注意到——”啥?没经历过,怎么了!?
“打住!你给我呆在红堡北门上,跟着布雷肯一起行动,看好钢铁门的方向的烟火,然后点燃红堡北门的烟火,还有注意布雷肯的动向。除了点火的时候之外,保护那个亨得利爵士,如果他背叛,就动手。”应该不会。
“他爱你,我的老小姐,”达蒙说道,“我觉得他不会的,您该给人一点信任。”
“老小姐?门外的绞架你自己去认一个。这事儿太关键,我确实觉得不会,可是,世事难料,如果他犯傻,记得拉住他,别看到首相塔被人围攻就傻乎乎地冲过来,记住了?”
下一位,是克蕾。
她一进门就盯着我的眼睛,“我会和你呆在一起,小兔子。”
我毫不避让她的视线,抚上她的柔嫩的脸庞,那就这样吧,“你会用弩参战,用弓狙击我指明的敌人,”省力,“我给你准备了一把攻城弩,你会喜欢的。”攻城弩,顾名思义,可以从壕沟里射上城头的强劲弩机。本来我想给自己用,但是穿着重铠没法用弩,手指不够灵活。
我们温存了一段时间,我有些依依不舍,大战之前的人总会眷恋美好。
“小熊不知道吗?”她眨着双眼,唇角笑意尖锐,就好像得逞的猎人,与棕熊抢夺猎物,最终获得胜利。
我叹了一口气,“她嘛,她不是我的手下啦,不过她铠甲和武器都在,到时候我们会一起。”
“哦~只是手下。”克蕾眼显咄咄逼人的优越感,似乎看得出我不只是把她当手下看,给了我一个神秘的微笑。
我没接话,“回头,你会得到一个名单,克蕾,在明晚之前,想办法解决,洛克会帮助你。”以更好地掌握住金袍。
这之后是咕噜,我给了他几个名字,他给了我三张名单,最终,我在纸上画了三个人,我,他,还有静默姐妹,我们三个笑嘻嘻的。
“洛克,关注好洛克,关注好钢铁门。”咕噜如今认识不少聋哑残缺的人,大多流落街头,我们管这个不知规模的团体叫“盲眼伶人”。感谢瓦里斯的教导,要从别人忽略的角度着手,也感谢小指头的智慧,不起眼的小人物,有潜力在。
当然,盲眼伶人现在还很不起眼,这样一段时间,核心的角色顶多有三四个,不过,他们会成长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