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身着一身黑色的天鹅绒长裙,很衬体型,尤其是腰肢和双腿,肩头仿了铠甲,以金属装饰,两肩坠着一根银链,塌在胸脯上。早晨空气不错,红堡里所有的卫士和骑士都加强了戒备。
梅葛塔的王座厅足以容纳上千人,今天是呈情日,王上狩猎,首相理国,我扶着拄着拐杖的艾德,一群贫民,让原本干净的空气染上了几分泥味与汗味,以及血味,我尤其注意到这股气息。
“罗斯比城那儿有了北境的回信,”因为财政官署的事务堆积,还要处理庄园和宅院的军务,我几乎没时间去首相塔拜访艾德,所以故意放慢脚步,趁着这个时间一次说完,“罗柏发出了召集令,他估计能有六万军队,已经有到达的了。”
艾德讶叹:“这么多?要避冬了,可别让人祸扰了大事。”
“山地氏族和北边的贵族把很多四十岁以上的男人都集中到临冬城去了,这个冬天会很长,他们需要节省粮食,南方国王大道沿路的贵族也在做同样的事。”
至于打完仗之后这部分人还有多少能剩着?谁都说不准。反正死于战场的刀剑,实在是快捷便利的幸福事,远胜死于饥寒交迫,甚至看着亲人先行毙命。
“青壮可能两万有余,也已足够,骑兵只有几千,枪骑兵居多,没有多少重甲。北境的老人活够了岁数,身子骨一般都不错,甚至多少都参加和见识过打斗,不会很弱。”我注意到艾德的沉默,宽慰道。
他的话音中忧愁明显,“我担心的不是这个,是河间地,河间地一旦陷入战火,那么往北方去的粮食就会少上很多。”实际上这个说法太乐观了,如果河间地打起了仗,北境的支援或者粮食贸易请求?放心,一颗麦粒都不会有。
“另外,大人,我联系上了奔流城,”我提到,“泰温·兰尼斯特正在召集军队,没有弑君者的踪影,凯冯·兰尼斯特负责集结事宜,艾德慕·徒利派遣使者去了凯岩城,目前没有回音,”死半路上了,肯定的,“河间地的凡斯家族和派柏家族在把守金牙城以东的隘口。”
艾德·史塔克的声音有些高,“只是金牙城?!”
“只是金牙城。”我确定,我知道,这是奔狼的战争之血在发挥作用,史塔克的战争指挥水准从来没低过。
“河间地的主力呢?该死,泰温可以走黄金大道!”
“恐怕艾德慕大人的斥候没有您想象的得力,大人,黄金大道周围没有做任何准备。”
指望艾德慕·徒利的战略指挥?不如我们来说说看,能在君临看见兰尼斯特家族成员讨饭的概率吧。
艾德的心情非常糟糕,本来就仿佛老了十几岁的身体,已经有些颤抖,我们走进梅葛塔的王座厅。
两边和二楼的看台上站满了人,我视野的角落里是二楼的珊莎,进入宫堂的都是贵族,与外头泾渭分明。
白袍兄弟普列斯顿·格林菲尔爵士颔首致意,我向他点了点头。
我看到瓦里斯和派席尔已经早早就位,分别坐在铁王座两边,离得不近,瓦里斯身边还有一把椅子,我给搬到了瓦里斯和铁王座之间,我很好奇地打量铁王座,这可是“征服者”伊耿用一千把长剑熔铸而成,我还用手摸了摸,有些尖锐,十分冷硬,不过并不特殊。
“日安,莱雅拉小姐。”
“日安,瓦里斯大人。”
“人们说你是黄金之雪,小姐。”他恭维道。
“而您是强悍的蜘蛛。”我回敬。
“由女人来掌握王国财富,您是头一个。”他赞叹道,“前所未有的壮举。”
“相信我,很多王后或者太后在实际上把持过七国。”
瓦里斯依然一袭丝绸长袍,悠然地将双手揣在袖子里,“你的雄鹿债很有意思,不过,我得提醒您,布拉佛斯的铁金库可能会担心,看起来像是抢生意,小姐。”实际上不用他操心,我知道做事的道理,吃独食会死。
我答复道:“发雄鹿债之前,我主动约谈了铁金库的使者。”
“若是能让他们屈服,那可真就是大开眼界了。”瓦里斯语音绵长。屈服?我还不想招惹黑白院里的无面者呢。
我语调冷静,“我们和铁金库是一致的,瓦里斯大人。按照王家会计的汇报,财政赤字太大,五年后君临将无法完全偿还利息。”
“这听起来不太好?”这是国事,我大可与他一谈。
“所以为了保证铁王座的偿债能力,必须发行雄鹿债,我已经替铁王座答应,雄鹿债将优先用于偿还铁金库的债务利息。”
“听起来你们谈的不错?”
“对,我们谈得不错,铁金库将派遣人员协助君临发行债券,他们的顾问马上就会踏上海船。”我喜欢用共赢的法子,或者共赢的骗术。
还钱?根本不可能,只够利息。他一提这个我真是脑子都要炸了,该怎么把这堆雄鹿债卖出去?
瓦里斯扬起了无毛的眉,应该说眉毛所在的那个部位,“抱歉,听起来井井有条,虽然我一个字都没听懂,您好厉害。另外,我注意到您还特别关注金银和瓦雷利亚钢的交易?这可和财政无关呐。”
我不奇怪瓦里斯知道我很关注贵金属的价格。另外,为了增发铜板,我其实也很关注铜的价格,不过那个太低微了,瓦里斯未必知晓,或者未必想问。
小指头暗中增加了金龙发行量,可是这工作刚刚才开始,我暂时还不必担心铁金库会提出改变债务的货币种类,或者请求改变固定汇率,现在的铸币事务还算正常呢。
至于超发是否会让平民的日子不好过?那我真心顾不上了,处在我这个位置,没法替百姓考虑,反正总比打仗好。
“金银是铸币材料,”我答复道,“瓦雷利亚钢则是无价之宝,我想关注的不止我一个人。”
“铸币材料,我以为您会想说打首饰呢,老实说,我曾经以为您会应付不来,毕竟提意见是一回事,管钱是另外一回事,真的难以置信,”他感叹道,“你真的是北方人?”
我猜他其实有很多问题,例如我是怎么和御前执法官以及国王法庭沟通的,又是怎么在葡萄酒和羊毛商的事情上玩投标竞价把戏的。
我顺便也在新的王室代理协定中为王室添加义务,约定使用酒类必须为代理商提供的品种,表明名称产地和商家名字,并满足场合和规格要求,以确保葡萄酒代理商的权利,他们能够充分地借助王室的活动为自己的产品进行宣传。这让我在买酒一事上省了一些钱。
交易,契约,共赢,这个没话说,借此,我和好些河湾地贵族搭上了线。再加上前些日子红堡外墙的矛尖上多了好几个脑袋,也怪不得瓦里斯问题多多。
“这没什么难以置信的,大人,流水的国王,铁打的财政。我敬佩培提尔伯爵的本事,真心实意。现在轮到我来,简直心力交瘁,我觉得自己已经不是十七岁,而是四十七岁了。”实际上加上前世年龄确实差不多了。
不过,我如今对我自己处理事务的能力非常有自信就是了。
“注意身体,”他情真意切地说道,“再找一个这样的财政大臣会很难。”看来哪怕是龙王回归了君临之后,我也不愁没工作了,考核通过,后路已有。不过我很怀疑,坦格利安的几位看起来回归的希望渺茫,瓦里斯到底会花几分力气呢?
“谢谢,您夸人的本事真是令人赞叹。”我给了一个愉快的笑容,瓦里斯欠身回应。
然后,我们安静下来,呈情开始。
河间地凡斯家和戴瑞家的代表带了几个农人上前,讲述了多个村庄被血洗的惨事。
“血戏班”,他们这么称呼,为首者头戴羊角盔,我瞧了艾德一眼,一听就是那个他不愿处理的佣兵队伍,勇士团。其实勇士团不难搞定,难搞定的是,河间地的贵族都带领军队去了奔流城,河间地现在没人去守护村庄
“你以后住在哪?”我关心地问那个被人施暴的小女孩。
“我,我不知道,我以后可以靠这个赚钱了。”“这个”是什么显而易见,她像是只受伤的小鹿,柔弱的眼睛躲闪我的目光。
“现在不是关心这种事的时候,”艾德揉着眉间,好吧,我也不再继续,我决定把她安置去我的庄园。
“那么专心于眼前,”我出声道,“马柯爵士,雷蒙爵士,”我唤堂下派柏家和凡斯家的骑士,“你们可以把难民安置到我的庄园,罗斯比城并不特别遥远。”我看到台下的盖尔斯·罗斯比想要开口,不过碍于现场的肃穆,他最终没有说话。他最好适应,战争是和平地带增加人口的大好良机。
对了!为什么泰温要这么做呢?对对对!
“还有,请问,二位爵士,袭击发生时你们在哪,为什么你们现在又到君临来了?你们该有军队的。”
然后,他们给了一个非常不好的消息,本来他们是和艾德慕汇合,一起面对兰尼斯特,结果出了这档子事儿,于是艾德慕将大军解散,分别派去驻防,驻防地囊括了距离边境一日骑程之内的所有村镇和庄园,事儿大发了,奔流城分散了兵力。
如果此时狮子一拳打过去,鳟鱼铁定会满地找牙。
“有建议吗?”最终,艾德问我。
“派人去处理,小心伏击和包围。王座厅没有秘密,如果真是那家人造的孽,肯定会有人告诉那帮肆虐的强盗,我们的人来了。”造孽的兰尼斯特自然会通风报信。
“差使的人选?”
“伊林·派恩,御前执法官,虽然是西境之人,却重视职位胜过故土;洛拉斯·提利尔爵士,可以让高庭和凯岩发生一点小矛盾。”
“嗯,伊林爵士我比较担心,洛拉斯爵士不错,他们可以去,不过我决定让贝里爵士带队,加上索罗斯,安盖,我想想,我的卫士哈尔温,你有人可调吗?”我心下一沉,为什么还是小闪电?
“很抱歉,国王意旨,我遣散了。”
“随便吧!就这么决定了,带一百个士兵。”艾德心情依旧不好,不知道是因为腿,还是因为王后所生的孩子都不是国王的,因此国王的血脉被窃取?他低低地嘟囔着劳勃的名字,让我和派席尔及瓦里斯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