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名?”
钟念愣了,“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
孙茂兴奋地接过话茬,左右瞟了瞟,压低声音:“这事儿还没传开,毕竟咱们学校家有omega的人不多。”
“我堂妹分化后,社区给了她一张求助单,上面有义工信息网站的二维码,我登上去看了看,发现内容还挺丰富。
“每个义工的照片、姓名、擅长什么都写得清清楚楚的,最右边单列了一栏黑名单,里面全是因各种原因除名的义工,其中就有雨□□字。”
“不可能!”
钟念几乎跳了起来,斩钉截铁地反驳:“肯定是同名同姓!”
“有照片啊大哥!”
孙茂打开手机相册,滑了老半天才停下:“喏,自己看!”
是张手机翻拍的网页照片,江传雨的大头照在两个屏幕的反光下有些变形,但任谁一眼都能认出来。
照片大概是几年前拍的,江传雨看起来比现在青嫩些,五官堪可如画,眼角微扬,似乎在笑,风发意气穿屏而出,把钟念直接看傻了。
“帅吧!”
孙茂把屏幕转给其他人看,“我堂妹当时就坐不住了,疯狂问我要雨神电话,我也觉得是不是网站弄错了,直到我看到后面的原因。”
他把照片下滑、放大——
“实名举报。”
“在所有黑名单里,只有他是被实名举报的。我堂妹说这是被某个omega直接投诉义工行为不端,全区禁用。”
“放屁!”
钟念猛地站起身,怒了。
“我昨晚亲眼看到他救助omega,动作干净利落!他那样的顶a,想要哪样的得不到,非得对路边发|情的o行为不端?”
孙茂一缩头,疑惑:“你为什么急了?”
钟念怔了怔,压下心头的无名邪火,强作镇定:“我只是就事论事,急了吗?”
大家纷纷点头。
“急了。”
“有点急。”
“像被踩了尾巴的猫。”
钟念深吸了口气,坐下,微笑示意:“你们继续。”
向衡问他:“你昨晚在哪儿看到的雨神?”
“o区。”
众人异口同声:“哦——”
孙茂耸耸肩:“他被a区禁了,只能去别的地方,听说o区的义工还有钱拿。”
“有,还不少。”
向衡点点头,“因为o区工作量太大,风险还高,不给钱根本招不到人。”
说着,他话锋一转,“雨神的家境……似乎不太好。”
“林霄不就是因为这个看不起雨神嘛。”
徐婉也凑了过来,“高一进校时,他本想拉拢雨神,发现雨神周末还要打工后,各种嘲讽,质疑人家的顶a身份。打那以后,俩人一见面就掐。”
“林霄那孙子算什么狗屁!”
钟念忿忿地摔了下笔,丝毫没察觉教室陡然安静下来,继续开骂:
“成绩排不进前三,信息素压不过人,这样的还好意思自称顶a?老子都比他顶!”
“那你顶一个试试。”
一声威严的低吼从讲台传来,伴随着书本砸上讲台的声音。
高三七的班主任成文颂低下头,视线从镜片上方射出,锁住钟念。
“精力那么好,上来发试卷!”
钟念一噎,抓了抓脑袋,认命地走上讲台。
老成把一叠改过的语文试卷递给钟念,抬头对着全班训话:
“上周的摸底考各科成绩都有退步,开学快一个月了,还在梦游呢?”
老成并不老,正值壮年的alpha高大得像座小山,只因不苟言笑,眉心有道深深的皱纹,再嚣张的学生见了他,也要毕恭毕敬地叫一声‘成老师好’。
他教语文,但身上没啥文气儿,惩罚永远是去操场跑圈,十圈起步,上不封顶。学生轻易不会顶撞他,就怕撞死的是自己。
“……现在班里就剩几个没成年,大部分人还是稀里糊涂毫无计划!准备出国的该干嘛,留下的该干嘛,自己心里没点数?下周学校会发问卷调查,你们填好后,我会调整座位,要高考的都给我打起精神来!”
说着,老成啪地拍了下讲台,吓得钟念手一抖,试卷哗啦啦掉下去十几张。
旁边的同学帮他捡试卷,边捡边念:“徐向华109,何悠92,谈闻棋114,江传雨……靠,雨神145!”
老成哼了一声,“江传雨这次语文全年级第一,作文满分。作文我已经复印出来,等会儿贴教室后面。现如今也只有他才能让我在办公室抬起头来!
“你们都跟人家好好学学,出一个品学兼优的顶a容易吗?近水楼台也不知道先去捞个月!”
想捞月的众人纷纷朝品学兼优的江传雨看过去,包括老成。
却只看到空无一人的书桌。
江传雨的同桌曲桃正百无聊赖地转笔,跟睽睽众目一撞,顿了顿,
“他拉肚子,晚点到。”
老成收回目光,换了个话题,仿佛迟到罚跑的班规并不存在。
老师对好学生的偏爱向来堂而皇之,这让钟念蓦地想起江传雨好像从没被老成罚过,而这位雨神的出勤率,实在不怎么好,晚自习经常不见人。
试卷发到曲桃身边时,她下巴朝旁边一抬,自己继续放空转笔。
钟念的手伸出去一半,突然拐了个弯,把江传雨的试卷又收了回来,他想等江传雨到了,亲自来问他要。
不过这一等,就是整个晚自习。
江传雨没来。
第二天也没来。
过了个周末,天气大变,凄风惨雨跟钟念的心情颇为相符。
同学老师对江传雨的旷课似乎都熟视无睹,没人提也没人问,只有钟念忍不住了,在下午放学前拦住曲桃:“雨神干嘛去了?”
曲桃摘下蓝牙耳机,一脸迷茫:“你要搓麻?我不会,别叫我。”
“……”
能跟顶a同桌三年的,自然也是神仙人物。
钟念无言转身。
正好孙茂跟向衡过来叫他去吃饭:“念哥,酸菜鱼走起!阿秋~~”
钟念扫了眼孙茂身上的短袖校服,把自己的外套扔给他,硬梆梆回道:“不去。”
“那给你打包?”
“嗯。”
孙茂穿了人衣服还要嫌弃,撑开衣兜往外抖落。
“你上哪儿鬼混去了,衣服里怎么这么多草渣啊?”
向衡伸头一看:“这是桂花,肯定是跑谁家后院蹲点了。”
孙茂看向徐婉:“你家没桂花树吧?节哀。”
徐婉抽泣:“儿大不由娘,我就知道早晚得有跟小o跑的那一天。”
钟念踹了他们一人一脚,盯着地上那些花瓣,突然觉得跟江传雨说话已经是上个世纪的事。
也不知为什么,相见他的念头愈发清晰,甚至有点急不可耐了。
窄小低矮的房间,散着淡淡霉味,窗帘拉得严实,只靠床头柜上的一盏台灯照亮。
消失了一天的江传雨正站在床边,神色淡漠地整理药盒。
他的发梢跟上衣都带着水汽,衣袖拉高,露出骨节突出的手腕,十指翻飞,熟练地将药片按剂量分装入盒。
很快,床上响起鼾声,江传雨转头看了看,拧灭台灯,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间。
穿过散着油烟味的走廊,推开门,是一家家庭式餐馆的大堂,江传雨在酸菜跟辣椒的香味中,走到饮水机前接水。
“小雨出来了?”
胖乎乎的老板娘看见他,忙放下手里东西,凑过去问:“奶奶怎么样了?”
“睡了。”
江传雨连喝了几杯水,才转身看向老板娘。
“她的药不能停,我把每次的剂量都分好了,要盯着她按时吃。这次跑出去幸好被认识的人看见,下次不见得会这么走运了。”
老板娘连连点头:“行行!我回头一定好好骂你哥!死小子就看奶奶一件事,也没做好!”
江传雨抬眼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我给她加了思诺思,今晚不会再醒。我上晚自习去了。”
老板娘立刻挥手:“你去你去,这儿有姑姑看着,别担心。”
江传雨点头,正要转身,蓦地又想起了什么:“刚才好像听到救护车的声音?是来我们店?”
“哦,有客人花生过敏,还挺严重,坐那儿哐当就倒了!”
老板娘指向门边还来不及收拾的一桌:“是你们学校的学生,穿校服的,抬上救护车的时候外套忘拿了,还搭在那儿呢。”
江传雨望了一眼,没再说什么,径直往外走,路过那桌时莫名停下脚步,扭头打量起那件外套。
是件普通的连帽开衫,藏蓝色,学生几乎人手一件,丢了也不会心疼。
可江传雨就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他走过去,拿起外套凑近鼻尖一嗅——没有任何味道,信息素、洗衣液,或者是店里呛人的辣椒味,什么都没有。
这是用了气味阻断剂,而且是apt-36,才会有这么好的效果。
学校里用这种阻断剂的,前天晚上,他才见过。
哪会这么巧……
江传雨眼里闪过几分自嘲,把外套放回原位,收回手时,掌心里意外地多了点东西。
黄褐的四瓣小花,是半风干的丹桂,如果没有阻断剂,此刻应散出馥郁幽香。
新城区多以梧桐银杏做绿化,全市的丹桂只在几个老区里 。
江传雨眉心一压,五指合拢,倏地转过头——
“救护车去了哪个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