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澎湃的海水味在一瞬间炸开时, 钟念并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他眼里是有泪的, 薄薄一层,加上路灯微光下的视力, 让他根本看不清江传雨的动作。
直到, 火热的唇贴了上来。
干燥、柔软, 带着灼人的热度, 不管不顾的撞过来,让他磕到了门牙, 微微刺痛。
心脏猛蹿到最高点,吓得不敢动了。
接着是不轻不重的吮, 没用牙和舌,连唇瓣都在轻颤,像在品一颗来之不易的奶糖,即想一口吞下, 又想含在舌尖, 吸吮每一丝甜味。
泪顺着眼眶滑走,钟念看到近在咫尺的江传雨,黑沉沉的眸子里有自己模糊的影。
长睫落下, 一吻即终。
仿佛只是一瞬,又仿佛过了很久,
否则无法解释因窒息造成的轻微缺氧。
江传雨松开钟念的唇,额头抵上他的,几乎要挨上的鼻尖, 缠绕着两人乱了节奏的呼吸。
片刻后,江传雨退开,伸手蒙住钟念的眼睛,哑声开口,
“对不起,没忍住。”
他的掌心柔软,微烫,像他的唇。
钟念伸手将它轻轻拉下,眨了眨眼睛,意识回笼了。
刚才那是……?
他莫名做了个吞咽,浑身热得像刚出锅的栗子,被缠绵的海水味包覆着,是海盐炒栗子。
江传雨微垂着眼,神色还算平静,但急速起伏的胸口暴露了他的慌乱,他在清醒的状态下亲了他,甜蜜又惶恐。
但不后悔。
只想要更多。
钟念脑子里有千万个念头,千万种声音,从嘴里冒出来的,偏偏是一句,
“比拥抱更有效吗?”
江传雨长睫轻扬,跟钟念的视线在空中相撞,交缠片刻,再下落,停在刚才尝过的唇瓣上。
“嗯。”
每一次触碰,都是解药。
但不敢贪多,怕有停药的那一天。
那将是万劫不复的地狱。
钟念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在心里给了自己一个解释。
刚才那一吻,不带情|欲,更像是幼兽急不可待地寻求安抚。
而且,你自己不也没忍住,先亲了人家嘛,被亲回来也是理所当然的。
想通之后,钟念抬起头,亮出脖子,意犹未尽地问:
“要不要咬一口?”
小甜o的信息素,效果应该更好吧!
江传雨怔了怔,移开目光,舌尖擦过犬牙,舔了舔唇,上面还有草木的清甜。
“不用,我已经好多了。”
声线已经回落如常,看来是真平静了。
钟念略带失望地哦了一声,捧起饭盒催促道,
“那快吃饭吧,真的要凉了。我刚才一直捂在衣服里的,别浪费我的心意嘛。”
这话立竿见影地让江传雨动了起来,他拿起饭盒,看也不看地就往嘴里塞。
等钟念吃了一半,他已经把那盒饭菜吃得一干二净,连颗米粒都没剩下。
钟念露出慈爱的笑容,一边给他递水一边问,
“饱了吗?要不要吃我的?”
他啃排骨啃得满嘴油,双眼亮晶晶的,像吃得正欢的猫崽。
江传雨盯着他一开一合的唇,伸手拂下他唇边沾着的米粒,放进自己嘴里,再摇一摇头,
“够了。”
糖醋汁的酸甜在口中泛开,像极了他现在的心情。
钟念的脸又烧了起来,赶紧埋下头使劲刨饭。
艹,雨神这个动作,怎么比刚才的亲亲还要……还要那个呢?
日,心跳好快!
你争气点啊!
这很正常啊,你跟茂狗和婉儿不也经常抢吃的吗?
别露怯,淡定,淡定!
钟念囫囵吞枣地吃完剩下半盒饭,刚盖上饭盒,江传雨就伸手拿了过去,跟自己的饭盒和喝光的矿泉水瓶收拾在一起,起身去丢垃圾。
等他回来时,钟念已经站在看台最上面的台阶,笑吟吟地等着了。
身量比普通omega高,清瘦的少年剪影,沐浴在昏黄的灯光里,发色和眼神都透着暖意,眼梢含情,唇角带笑,成为了所有美梦的具象化表达。
年轻alpha的呼吸都变得轻了。
如果可以,他想用自己的一切去换取面前这个omega的爱。
哪怕只有一天。
钟念见他愣愣的,一歪头,问道,“还去上晚自习吗?”
江传雨反问,“你呢?”
钟念撇嘴,“不上我也不能回家,时间没到我姐又要叽叽歪歪问半天。”
江传雨立刻说:“我等你。”
钟念笑了笑,“要送我回家吗?”
江传雨正色,“可以吗?”
钟念想了想,抛了个wink给他,“别让我姐发现。”
风围着他俩打旋儿,带着北风的寒气与萧索,秋夜暗沉无光,连虫鸣都难闻一声。
但刚才钟念笑的那一刻,江传雨觉得天都亮了。
omega没alpha抗冻,钟念搓着胳膊问江传雨,“先回教室?”
江传雨见他这样,下意识就想脱衣服给他,外套脱到一半,停了下来。
“你先回去,我去一趟校医室。”
钟念立刻紧张起来,“怎么了?”
江传雨冲他安抚一笑,“洗澡,换身衣服。”
等会儿要一起坐车,他得把自己弄清爽干净。
钟念独自回了教室,第一时间就去给曲桃报平安。
他坐到江传雨的座位上,看着曲桃低声道:
“雨神没事了,他现在去校医室洗澡换衣服。”
曲桃点头,“那边有个观察室,他以前常去,里面还有床,估计还会睡会儿。”
钟念恍悟,“哦对,吃了药是该睡一会儿。”
看到曲桃瞥着自己,钟念解释道,
“富马酸的一个副作用就是嗜睡,以前家里有人吃这个药,所以知道。”
曲桃一挑眉,“那你俩还真是绝配。”
这话让钟念没由来地高兴起来,哼起小曲儿回到自己座位上。
徐婉跟孙茂交换了好几个眼色,由徐婉出马,找钟念套话。
徐婉试探:“念儿,雨神跑完了?”
钟念毫不设防,“跑完了。他心情不好,已经回家去了。”
徐婉继续:“他怎么就心情不好了?”
钟念思考着回答,“就一些鸡毛蒜皮的事儿,说出来都矫情。”
徐婉了然,又问:“那你怎么心情也不好了?”
钟念瞪眼,“我没心情不好啊?”
在徐婉洞察秋毫的目光里,他只得改口,“白天那是,那是……昨晚没睡好,你看我都睡了一天了,早精神了!”
徐婉点了点头,不再说话,神情专注地继续刷题。
钟念松了口气,也掏出试卷,准备装模作样地做一做,冷不防听到一句,
“你俩的心情还挺同步的,是因为同一件事吗?”
钟念想也没想地接嘴,“不是吧,他还不知道我为什么……”
他蓦地住了嘴,愤然扭头,就看到徐婉的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了。
“念儿你永远那么好骗!”
徐婉亲昵地揉了揉他的头发,笑得像只偷到鸡的黄鼠狼。
她到钟念面前,贼兮兮地问:“你俩到底……嗯?”
“嗯你个头!”
常年栽坑的钟念不高兴地哼道,“雨神是个好人,把你们脑子里的黄色废料收一收!”
徐婉眨巴眼,表情无辜,“我还什么都没说,你为什么就预设我想的跟黄色有关?难道你自己想的就是这个颜色吗?”
偷听墙角的孙茂也转过身来,用手垫在耳朵后面,一脸的兴致勃勃,
“来来来,把黄色内容掰开了揉碎了,一个字一个字地讲给我听!”
向衡面无表情地转过来,朝徐婉递了个开着录音界面的手机,
“太远了我听不清,帮我录一下。”
钟念右手夺了向衡的手机,左手一巴掌拍在孙茂脑袋上,急得脸都红了,
“滚啊!我们是清白的!”
“我们?”
“清白的?”
“黑灯瞎火的操场。”
“小风吹着,小酒喝着,小心情聊着。”
钟念抓狂:“没喝酒!”
“那你为什么脸红了?”
“声音还有点哑。”
“你们到底做了什么!”
面对这三人的步步紧逼,操场边的那一幕蓦地浮现在脑海里,让钟念面红耳赤,还结巴上了。
“没、没什么!我们没什么!”
就是没什么啊!
抱,平时大家都搂搂抱抱的,高兴了还要掐脖子,这很正常啊!
亲,亲……这个有点少,基本没有,但疯起来也会咬胳膊啊!
上次茂狗咬了向衡,大半个月牙印都没消!
他这副目光闪烁,眼珠子乱瞟的模样,让其他三个惊喜地睁大了眼——
这是诈出真东西来了?!
孙茂控制不住声音了,“念哥,你这是……把我们的顶a拿下了?”
徐婉喜极而泣,“念儿,你居然也有脱单的这一天!麻麻好开心,好欣慰!”
向衡正要说话,被砸了下脑袋,诧异回头,就看到老成拿着卷好的试卷开始打地鼠。
“讲小话我一般都懒得理,你们不仅不收敛,还开上座谈会了是吧!”
“话那么多写到作文里啊,真题6的作文,马上写!不写完别想回家!”
四只地鼠抱头鼠窜,含泪打开了作文本。
钟念看了一眼,发现是那种读都读不通顺的材料作文,饱含悲愤打开手机,给江传雨报信,
念:雨神我被抓着写作文,可能会晚一点,你在校医室睡会儿吧,我下了晚自习来找你。
江传雨收到微信时,刚准备洗澡,正要脱衣服时,消息来了。
放下手机后,他眼皮开始打架,药效加跑步,让他的疲乏堆积到了临界点,等会儿在路上想跟钟念说说话,那现在睡觉是最好的。
这个观察室平时少有人用,病床需要现用现铺,倒是符合江传雨的洁净要求,他从衣柜里拿出床单被褥,铺好后还没顾得上做别的,一倒上去直接就睡着了。
这一睡便睡到了晚自习结束。
钟念好不容易才从老成手里成功逃生,连跑带跳地赶到了校医室。
江传雨没回他信息,他怕他在睡觉,也没打电话,探头探脑地找了一圈,发现了那个亮着灯的观察室。
他凑到门边,闻到隐约的海水味,顿时放心了。
钟念轻轻敲了敲门,“雨神?”
江传雨在里面回道,“进来吧,门没锁。”
推门进去后,钟念看到江传雨头上顶着毛巾,光着上身正往床边走,房间里弥漫着水汽和沐浴液的清香,看样子是刚洗完澡。
江传雨冲他一抬下巴,“你坐会儿,我马上好。”
说着,他转过身去拿衣服,带着陈旧性伤痕的后背,就这么出现在了钟念眼前。
好几道,集中在肩胛骨下面。
钟念只瞟了瞟,便难过地转过头闭上了眼睛。
他想起当初在o区见到做义工的江传雨,还以为他后背的花纹是纹身,如果真是纹身,就好了。
江传雨拿了上衣转过身,见钟念这样,不禁一愣,
“怎么了?”
“啊,没,”
钟念赶紧转过头,扫了眼美好的肉|体,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
“身材,挺不错哈。”
江传雨拿着衣服怔了怔,低头看了眼自己,唇角一弯,“谢谢?”
钟念觉得这对话怪怪的,想要换个话题,张口却是,
“能摸摸吗?”
……
他顿时后悔得想咬舌头。
艹,怎么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对面的顶级alpha,拥有最完美的身材比例,胸肌、腹肌、人鱼线,明晰可见,初熟的身体,对omega有着致命诱惑。
虽然不愿承认,但钟念的所思所想,越来越接近omega。
江传雨噙着笑,一屁股坐到床边,任君采撷地摊开手,
“随你。”
话说到这份儿上了,不上手倒显得自己矫情。
钟念呵呵笑了笑,果真走到江传雨面前,大着胆子猛看了一通,最后把手放到了——他的肩膀上。
猪八戒是怎么死的?
怂死的。
就算是放肩膀,钟念也不敢使劲,轻轻地贴上去,配合眼下这奇怪的画面,倒像是某种意义不明的爱抚。
江传雨一把捉了他的手腕,慢慢拉到自己胸前,眼神从他的下巴尖一寸寸地往上舔,最后锁住了他的目光。
两双眸子,乌木的暗黑,与琥珀的剔透,一撞见对方,就舍不得分开。
钟念手心开始出汗,他无意识地张开嘴,想要说点什么,这时,被江传雨握在掌中的手腕响起了报警声。
短促、尖锐,将所有旖旎扯得粉碎。
江传雨松开他的手,看了一眼,语气淡定,
“你体温又升高了。”
下一刻,钟晴如影随形的电话来了。
“你在干嘛?赶紧给我回来!!”
钟念挠挠头,尴尬地看着江传雨,“你还送我回家吗?”
江传雨镇定自若地穿上衣服,点头,“当然。你先走,我等会儿来追你。”
钟念不解,“为什么?”
江传雨保持着那个八风不动的姿势,毫无表情地回答,
“现在不方便起身。”
……
回家的过程跟两人的预想差了十万八千里。
平时接送钟念的专车司机今晚有事,请了个同事代驾,那同事是个玩乐队的,一上车就招呼他俩,
“两位同学喜欢音乐吗?”
钟念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这下司机嗨了,接上手机蓝牙,打开音响,
“我自己做的,免费让你们提前试听!”
能让心脏炸裂的鼓点瞬间响起,这他妈还是重金属摇滚乐!
没有人,能在撕心裂肺的歌声里保持清醒,下车时,钟念的脑花都快变成爆米花了。
他跟江传雨道过别,飘飘忽忽地回到家,钟晴已经在客厅等候多时了。
见他进门,钟晴二话不说地掏出体温枪,对准他脑门:“怎么回事?”
滴——
36.7,正常体温。
钟晴和钟念同时松了口气。
被这破玩意儿和破音乐搅和了气氛,让钟念贼不高兴,嘟嘟囔囔地拿水喝,
“什么破表,我跑个步,喝个热水都要报警?明天不戴了!”
钟晴瞪住他,“你敢!”
接着,钟晴眯了眯眼,目光变得锐利,“你嘴怎么了?”
噗——
钟念一口水全喷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