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晚,日头西沉,这些年村里的条件也好了许多,各色电器也逐渐进入人们的日常生活中,但爷爷反倒是越来越不喜欢用电,除了我前些年寄给他的那台收音机他还在用之外,连家里的电灯都不再开,换成了蜡烛。
烛光下,我们祖孙两人盘膝坐着,爷爷的脸色不怎么好,能够看得出,他的身子已经大不如前,但今日的精神似乎不错,他与我讲了许多,不单有这些年村里发生的事,同时还有关于祖上手艺的来历。
相传,罗氏先祖一直都通晓一些常人难以想象的手段,共留下三部经卷,分别是《术经》、《隐卷》和《龙典》。但是在明太祖朱元璋开国的时候,战乱不断,罗家也遭到牵连,被迫迁徙,整个家族弄得四分五裂,三部经卷也被不同的后人携带而分开。
其中携带《龙典》的那一支罗家后人,创出了罗教,又根据《龙典》延生出了五部六册经典,分别是:《苦功悟道卷》、《叹世无为卷》、《破邪显证钥匙卷》、《正信除疑无修证自在宝卷》和《巍巍不动泰山深根结果宝卷》。
只可惜随着后市流传,经卷真意逐渐被埋没,没了什么作用,而我们这一支,便是得了《术经》的罗家后人,继承《术经》的罗家人,一直都以“术师”自称,只可惜流传至今《术经》也是残缺不少,其中术法大多失传。
爷爷在说起这些的时候,说的有模有样,唬得我一愣一愣的,愣了半晌,我不由得笑道:“爷爷,你不会是从度娘里搜来的吧?”
“度娘?那是什么东西?”爷爷也是被我问的一愣。
我和他解释了半晌,却遭了一记白眼:“那个什么网上的东西,有什么可信的,我和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你小子别不当一回事。就说当年那个告我黑状的浑球,一点见识都没有,我那写写画画,都是术师的手段,和‘一贯道’画天书的手法,有屁的关系?”
我见老爷子发了火,就不敢再和他开玩笑,认真地听了起来。终于,老爷子又提起了当年我与张丽去后山的那件事。
张丽现在早已嫁了人,孩子也已五岁,再无人提起儿时我们两人的那些流言,不过,村里一下子死了那么多人的事,还要从她们家说起。
那年,我被老爸带到省城之后,张丽家的怪事便不断,先是她高烧不退,再后来,连她怀了孕的二婶也一病不起,米水不进,勉强吃些东西,也会尽数吐出来,而且还伴着一股股带着恶臭的黑水。
张家人着了急,来寻我们家麻烦,说是我带着张丽出去,引回了不干净的东西。那时父亲的工作刚刚稳定,爷爷不想他受到影响,就没有通知我们,将这件事独自压了下去,替张家解决了那件麻烦事。
我们这边,祖坟上都要种树,树若活,便表示祖上福荫深厚,可以庇佑后人,张家的坟树原本生长的十分茂盛,让许多人羡慕,但爷爷替他们看过之后,说这些问题,都是出自他们家的坟树。
他先是让张家人把坟树砍倒,从坟树中找出了一支七寸长的十字铜钉,又用坟树之木做了祖宗配位供在了家里,张家人的情况,这才逐渐地好转起来,说来也怪,按照爷爷的安排做过之后,张丽的病不单好了,居然还慢慢地开始学会了说话,虽然还带着大舌头,却也让张家人欣喜不已。
再过不久,她二婶产下一子,健康活泼与常人无异,唯一遗憾的就是,她的两个哥哥并无什么变化,爷爷说这是因为他们年纪大了,已成定局,无法逆转了。
爷爷口中的十字铜钉和带着恶臭的黑水,让我不免与儿时在那小屋中所见到的十字架和自己身上的状况联系到了一起,脸色也不由得的有些沉重起来。但看着老爷子的病容,又觉得有些心疼,便没有提及这些事。
虽然爷爷没有说处理张家事时的困难,不过张家人的蛮狠却也是有名的,当年爷爷必然也是受了不少气。见我面露愧色,爷爷笑了:“你这小子,现在倒是没有小时候皮实了。人活一世,不就是为了传宗接代,子孙安康嘛,我老头子为你做些事,难道还图你感激不成?”
我尴尬一笑,爷爷的面色又严肃起来:“我们术师这一脉,擅长下咒毁人,原本继承的就是罗家的攻伐手段,这驱邪避祸的本事,本是继承隐卷那一脉擅长的本领,我当年原本以为已经解决了张家的事,却没想到……唉……”
爷爷之后的话,让我不禁感觉到脊背发凉,他说起先张家人还是按照爷爷的话,将那根十字铜钉也供奉起来,但时间久了,他们也就疏忽了,就在一个月前,张丽五岁的儿子拿着铜钉玩耍,居然丢到了粪坑里,结果引动了上面的十字灭门咒。
一开始,我还对所谓的“十字灭门咒”有些不太明白,但按照爷爷的吩咐,上房顶看过之后,我便什么都明白了。
站在高处,望着迎风飘扬的“岁头”,一个由白麻纸摆成的“十”字,清晰可见,唯一断开的地方,便在我们家这里。
我双眼发愣,半晌都没有反应过来,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屋中的,回去之后,心头异常沉重,到了现在,不用爷爷解释,我也明白自己头疼病是怎么回事了。看那些“岁头”的数目,便知晓,死去的人,年岁都不大,而且都是男子,因为只有家里死了男丁,“岁头”上才会加上一绺麻绳。
同时,儿时那种能够看到黑气的感觉,似乎又回来了,我可以清晰地看到爷爷眉宇间萦绕着一丝黑气,呼之欲出,又好似被什么东西丝丝地拽住,无法离开一般。
我问出了心中的疑问,爷爷对他身上的黑气,没有多说,关于我又能看到这种黑气的改变,却作出了解释,他说这是我们术师一脉,能力觉醒的一种征兆,小的时候,我本来已经觉醒,但因为后来内心的排斥和远离这种环境的关系,又逐渐地失去了这种能力,现在再度回来,属于正常现象,无需惊讶。
对此我也只能是无奈一笑,其实这些年,我早已经不再去想这些,只想做一个普通人,但现在事关自身性命,却也没的选择了。
这时,爷爷的话又在耳畔响起:“也不知张家的先人对下咒这人做了什么事,居然让他用自身做咒,要让所有与张家有关联的人都绝后,我原本将他引到了自己身上,想代替你,但他看不上我这条老命。我差不多也只能再活一两年了,在这段时间,你最好能找到隐卷的传人,不然的话……”
爷爷后面没有再多言,但意思我是知道的,这个时候,我也只能是苦笑摇头,不知该如何是好。隐卷的传人?鬼知道在哪里……
不过,爷爷后面的话,又给了我一丝渺茫的希望,他说,他年轻的时候,在东北大兴安岭一代接触过一次隐卷的传人,但当时的社会环境,让他们都不敢显露这方面的本事,所以没有深入交流过,这么多年过去,也不知那人还在不在世,有没有后人留下。
好在有一丝希望,总比像个没头苍蝇一样乱蹿的好,事关生家性命,也由不得我多想,只能是去砰砰运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