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在地上的奎擒虎面露痛苦之色,金猊渡司向那两个年轻人发出邀请,已是意味着他们兄弟二人被彻底抛弃。
这倒也在情理之中,毕竟他们二人如今已经失去战力,对忘川而言毫无价值。忘川意图强势归来,门下所收之人必然是身手不俗且宣誓效忠的武人。
奎擒狼生死不知,即便活下来多半也废了,他则是明摆着被余十七废去右手,因此金猊此时毫不在意他们二人的感受。
“忘川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加入的。”见余十七和王忠圣迟迟不回答,金猊渡司再次出言劝诱道,“早在景仁先帝一朝,能入我忘川门下的便无不是奇人异士。本渡司在此诚心诚意邀请你们二人加入,可不是在同你们开玩笑。”
“我是同风门的弟子,对加入忘川没有兴趣。”余十七开口拒绝道。
“我也一样,我觉得金刀我意门很好,对加入你们忘川没有兴趣。”王忠圣不羁地笑了笑,“顺便说一句,我不喜欢刺客。”
金猊微微点头,脸上不怒不喜,淡淡地说了一声:“这就是两位的回答吗?我明白了。那么,咱们后会有期。”
王忠圣和余十七二人面面相觑,有点不敢相信。
方才金猊向他们提出邀请时语气颇为强势,加上他们刚刚打败的玄铁二骑是忘川新收的下属,二人都以为断然拒绝之后难免与其起一番冲突,没想到对方竟然如此爽快说走就走。
“慢着。”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阻住了金猊渡司转身的动作。
西陵玥走了出来,冷眼睥睨着贵公子:“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当我开客栈的没有脾气吗?”
金猊蓦然一笑,向西陵玥拱手施礼:“不曾想到这家客栈是贵宗所开,无怪乎藏龙卧虎。今日唐突冒犯,还请圣女代为转达歉意,望圣主莫怪。”
被他言语点破身份,西陵玥面上依旧波澜不惊,只是淡淡道:“原来阁下不是有眼无珠之人。”
“忘川无意与大雪宗为敌,我也只是奉命在西荒为同袍们寻觅一块落脚之地,这番大水冲了龙王庙实非忘川渡主本意。”
“西荒是你们想来就来的吗?”
“不敢,届时渡主将会亲自登门拜访,若圣主不嫌弃我们是粗鄙的外乡人,愿意从百忙之中抽身出来接见,便是万幸了。”金猊在西陵玥面前表现出的态度非常卑微,几乎无可指摘。
西陵玥终于放弃了继续刁难他的打算,她本来也以为对方会在余十七和王忠圣二人拒绝加入忘川之后翻脸动手,也已经做好出手将其制伏的心理准备,但这一架终究是没能打起来。
她不知道金猊是如何看穿了自己的身份,也不知道他是早就打定主意不亲自出手还是临时改变的策略,但不管哪一种都让她对此人产生了深深的忌惮。
忘川之下的渡司果然没有泛泛易与之辈。
“圣女如果没有别的事,那在下就告辞了。”金猊说着扫了一眼地上一躺一跪的玄铁二骑,悠悠然道:“两位若是觉得自己对我们渡主还有什么价值,之后可以再来找本渡司,忘川对于有志于证明自己的人向来来者不拒。”
奎擒虎跪在那儿一言不发,不知心中在想什么,金猊也不以为意,笑了笑转身欲走。
空中忽然响起一阵猎猎之声,一道人影腾身跃出,拦住了金猊的去路。
藤以宁毫不客气地用未隐寒锋指着金猊:“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我也还没有答应让你走。”
金猊望着她手中的黑色长剑,一双丹凤眼微微露出敬意。
“如夜空般纯粹的剑身,锋芒却又如白银般凛冽,风云附灵印,这是荒芜古剑未隐。那么足下应当是破晓宗主藤以宁。”
“你懂的倒是挺多,不过对我而言都是废话。”藤以宁冷冷道,“我和过去的忘川有那么一些交情,但我不认识你,所以也不会对你手下留情。”
“我们渡主说过,若是见到破晓宗主,当代他向宗主问一声别来无恙。”金猊嘴角一翘,大大方方对着犹然持剑指着自己的藤以宁躬身一礼。
“不要模棱两可闪烁言辞,让我觉得你在花言巧语对你没有好处。”
“宗主其实一直都知道我们渡主的名字,之所以在这里问我,不过是想确认自己心中的疑问而已。”金猊仿佛看穿了她的内心,“好,那就如宗主所愿。”
他说完往前走了两步,避开藤以宁的剑锋,来到她的侧面,在很近的距离轻声地念了一个名字。
“……”藤以宁身子微微一震,接着便恍然失神。
余十七紧张地盯着那个贵公子模样的忘川渡司,他还在这人会对藤以宁突施算计,随时准备出手相助。
同时余十七心里也对藤以宁执着追问的那个名字感到疑惑,但遗憾的是金猊似乎只把声音控制在只有他和藤以宁两个人能够听到的范围之内。
看口形似乎是三个字的人名……
“宗主还有别的指教吗?”金猊出声问道。
“回去告诉他让他好自为之,我会去见他的。”藤以宁缓缓收起剑。
“明白了,我会向渡主转达的。”金猊最后低了低头,转身骑上自己的马,策马望东而去。
藤以宁独自转身走回客栈,余十七和王忠圣迎上前去,发觉她似乎有些怅然若失,但两人都没有当面相问。
沉重的铁甲落地声从旁边传来,奎擒虎卸去了自己身上破碎的铁甲,把奎擒狼从血泊中抱起来放到马背上,然后独自牵着两匹马往客栈外走去。
西陵玥走到余十七身后,轻轻在他腿弯踢了一脚:“你真打算就这么放他们走了?”
“他的右手已经废了,以后应该也作不了恶了。”余十七说。
“那万一他练成了用左手的武功呢?”西陵玥撇了撇嘴。
余十七一时答不上来。
“算了,关我什么事,我操什么心……”西陵玥自嘲地摇了摇头。
“玥儿,谢谢你关心我。”他拉了一下西陵玥的手又很快松开,对她流露出感激的笑容。
西陵玥皱了皱鼻子,对他飞快吐了下舌头,小声道:“你别忽然变得脑子这么灵光,我不适应,还觉得有点恶心。”
她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跑走了,把余十七一个人呆呆留在原地。
王忠圣用手肘捅了余十七一下,会心笑道:“看起来因祸得福啊。”
余十七明白他说的是自己和西陵玥被吕兴朝害得掉到地底下的事,也明白他在笑什么,不由得脸上一红。
慌忙局促地撇开视线,却又恰好撞上了藤以宁的目光。
“志儿,你跟我来,我有话和你说。”藤以宁说着对他招了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