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东平城虚耗了大半日，余十七和未秋桐无所进展地回到了渔村。此时已是傍晚，本该是家家户户升起炊烟的时候，但他们却看到村民们聚集在山岬的神祠附近，似乎在举行某种神秘的集会。

一身黑衣的神婆举着法杖，站在神祠前临时搭起的小台子上跳着疯疯癫癫的舞蹈，口中时不时发出一些意义不明的零碎言语。

“这是在做什么？祭神么？”未秋桐远远望见围观村民们狂热兴奋的表情，不由得担忧地蹙起了柳眉。

余十七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晓。

两人随后前往小武家中，见小武一家果然没有去参加神祠前的集会，于是向他们打听情况。

原来今日恰逢每年一度的海神祭典，按照惯例全村的人都聚集在神祠前观看巫舞，并在之后向神祠献上贡品。小武一家因与神婆有矛盾过节，担心会在祭典上遭到恶意对待，因此没有前去参加。

“村民如此疯狂盲目地崇拜海神，恐怕不是什么好事吧。”未秋桐对余十七说道。

“会很容易遭到蛊惑利用。”余十七也想到了这一点。

为了打探更多的情报，二人决定前往山岬上的神祠近距离观看祭典，登上高处时发现附近还有打着火把的人群在往此地赶来，似乎是邻近其他几座村子的村民。

“看来这祭典的规模比我们想象的要大不少，不仅仅是小武的这个村子，还有附近别的村子的人赶来参加。”

余十七也感到很意外，同时想到以神婆这般影响力，他们想要破除村民对海神的迷信恐怕相当困难。

未秋桐见余十七陷入沉思状，也猜到了他的忧虑，她忽然想到一事，颇为惋惜地说道：“本来按照虞公子你的计划，我们在这个时候动手是最好的吧，趁着祭典把附近村子的村民都聚集过来，在他们面前一举揭穿神婆。”

余十七叹了口气，未秋桐说的不错，如果这个时候他们能够做好一切准备并且请到陈镜玄帮忙，那么在祭典上造出一场神迹给村民们看并揭穿神婆假借敬神之名中饱私囊的真面目是最合适的。

“看来运气不站在我们这一边。”他自嘲一笑，不但陈镜玄早早离开了夕洲屿，连东平城内都找不到像样的衣装可以让他们扮演神女降临。

未秋桐虽然有些不甘心，但也不得不承认这一次的时机实在不巧。

两人远远观望着神祠前的祭典，随着聚集的人越来越多，现场的氛围也越来越狂热，台上的神婆仿佛不会疲惫一般疯癫地舞个不停，台下的村民们也跟着开始摆动身子。

“事在人为，两位难道就这么放弃了吗？”虚静空的声音骤然从后方传来，把余十七和未秋桐都吓了一跳。

二人转身向后，看到披着灰色长身斗篷的虚静空从山岬下缓缓走来，身后跟着两名年轻的白衣从者。

“虚先生，你来这里要做什么？”余十七问道。

“看看两位是否需要我的帮助罢了。”虚静空笑了笑，转头望向神祠前的祭典，“庞大的愚昧和无知聚集在一起再加上些迷信会变成什么，你们两位能猜到吗？”

余十七和未秋桐面面相觑，都没有回答。

这时虚静空身后两名白衣从者先后开口，一人说的是“勇气”，另一人说的则是“疯狂”。

虚静空颔首道：“合起来便差不多了，正是疯狂的勇气。”

任何东西套上疯狂的前缀之后都会变得危险，余十七隐约理解了虚静空话语背后的意思。此时山岬上的神祠前忽然爆发出一阵欢呼，神婆的巫舞终于停止了，但她却在万众瞩目之下高举手中的法杖，以神明般威严的语气对所有人高声宣布道：“因为你们之中有不敬神的坏人存在！海神正在愤怒！速速去把亵渎之人带来！他们要为自己的狂妄和无礼付出代价！”

本村的村民们在迟疑了片刻之后，纷纷朝山岬下小武一家的屋子涌去，所有人都明白神婆口中的亵渎神明之人指的是那户人家，因为在此之前他们已经受到了神婆长期的洗脑和蛊惑。

余十七和未秋桐还在发愣，一旁的虚静空意味深长地说道：“看来马上就要有一场悲剧在眼前上演了。两位是打算留下来当个看客，还是趁早远离眼不见为净呢？”

望着浩浩荡荡涌向小武一家的村民，余十七和未秋桐忧心如焚，他们还没有准备好，可神婆却早已打定主意要在今日完成最后的报复。

“虞公子，不能再等了，我们还是拔剑吧。”未秋桐急道。

这似乎是眼下所剩的唯一选择，但余十七比她想的更远，即便他们此时出手杀了神婆，小武一家往后在村里也再无立足之地。

“虞公子？”未秋桐急得跺脚催促，因为她看到村民们已经在砸小武家屋子的大门了。

虚静空此时虽未用读心术，却已然洞悉了余十七心中所想，出声道：“虞少侠所顾虑的无非是不可对村民动用武力，而在此前提下，即便杀掉了那个神婆也无法改变那户人家在村里受排挤和欺凌的现状。”

余十七被他一语道破了心事，终于点了点头：“虚先生说的不错，此事的难点不在于杀掉那个神婆，而在于如何改变人心。”

“改变人心很难，人总是愿意相信他们眼前看到的东西。”虚静空缓缓说道，“狂热在人群之中是会被传染放大的，当绝大多数人都相信那个神婆的时候，即便其中还有一小部分保持理智的人也会默不作声受其裹挟。”

“那先生可有办法教我们？”

“办法自然有，正所谓不破不立。”虚静空露出笑容，“虞少侠之前所想的那个主意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为何不坚定地进行下去呢？”

未秋桐替余十七回道：“即便有虚先生的秘术相助，我们的准备还是有些不足，实不相瞒今日我们在东平城里找了许久，没有找到合适的衣服……”

虚静空抬手打断了未秋桐的话：“这个问题我已经替你们解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