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祠敞开着门静悄悄的，隔门可以望见堂屋内供奉的神像和燃烧的烛火。

余十七和未秋桐对视一眼，一同踏入神祠大门。

一阵穿堂风吹过，神像前的烛火大幅度地摇曳颤抖，忽然熄灭。堂屋内一下子暗了下去，目不能视的紧张让未秋桐下意识地抓住了一旁余十七的胳膊。

“呲呲”声响起，侧边亮起了温暖的光，余十七平举握着火折的手，重新照亮了前方。

海神龙王的神像面目狰狞张牙舞爪，在此时显得格外瘆人。

重新点燃神像前的蜡烛之后，余十七收起火折，合掌对神像鞠躬礼拜。

未秋桐看他一本正经的做派，心中虽然奇怪，但也跟着这么做了。

“咳咳……两位似乎不是本村的人，缘何到此拜神？可有所求？”一个喑哑的老妪声音从神像后方传出，只闻其声而不见其人。

“我二人是从南霁渡海而来的旅人，前番于海上遭逢风浪，幸得逢凶化吉。听闻此处有海神之像，特来参拜。”余十七回答道。

未秋桐睁大眼睛侧目看他，心说虞公子你说起谎话来好生淡定，要不是一路和你同行我都要信了。

老妪的声音又从神像之后传出：“既是前来拜谢神明，为何空手而来，不见贡品谢礼？”

“仓促之间不及准备，况且敬神参拜，心诚为重。我二人诚心前来拜谢，想必神明不会责怪。”

诚心个鬼啊，明明是来砸场子的。未秋桐翻了个白眼儿，心想何必废话这么多，直接去神像后头把那装神弄鬼的老婆子揪出来不就得了吗？

她正这么想着，忽然听到神像后的神婆又开口说话了：“既然是仓促前来，神明暂且不怪罪你们二人，可速速前往东平城备上好礼，择日再来报答海上活命之恩。”

“非得如此吗？”未秋桐挑眉问道。

“自然，否则神明降怒，汝二人归途难保平安。”

未秋桐正想开口怒斥，边上的余十七及时用手按住了她的肩膀，让她暂时忍下了心中的不平。

“我们这就去准备答谢神明的礼物。”余十七平静地回答之后，拉上未秋桐离开了神祠。

“虞公子你在想什么啊？”从神祠中出来，走下山岬的途中未秋桐越想越是不平，“你不会真的打算要去准备什么给神明的礼物吧？”

“当然不是。”

“那我们……”

“我知道你心中气愤，想好好教训她一顿，可是这样有什么用？”余十七叹了口气，“渔村里的人多半已经把她当成神明的使者了。”

未秋桐冷声道：“那就把她干掉，反正她也没少作恶。”

“你没懂我的意思，就算干掉了神婆，我们走之后还会有新的神婆巫师之类的人出来蛊惑人心的，到时候弱者还是会被欺负。”余十七将自己所考虑的东西与未秋桐解释道，“真要想帮这里的人摆脱神婆的祸害，还得想办法根治那位老医者被抓去东平城之后遗留下来的问题。”

“那我们去劫狱救人？”

“劫你个头，你忘了我之前说过云中剑不轻易与官府和帝国军为敌的事了？”

未秋桐吐了下舌头，见余十七似乎胸有成竹的样子，便耐着性子请教道：“那我们该怎么做？”

“破除村民对神婆的迷信。”

“这可能吗？且不说这世上是不是真的有神明存在……仅仅靠我们两个外人，能说服这里的村民改变想法吗？”未秋桐犹豫着问道：“虞公子，难道说……你是不信鬼神的那种人吗？”

“需要的时候信，不需要的时候不信。”余十七笑了笑，他以前也曾觉得这世间可能有神明存在，但在西荒有过与玄空鳕并肩作战的那段经历之后，这种念头已经不复存在了。

未秋桐低头琢磨着他的话，看起来有些忧虑。

“那你信吗？”

“我……”未秋桐迟疑着没有回答，她觉得自己似乎不能坦然地说出不信这样的答案，但又不全然相信有超然在上的存在主宰着世间的一切。

余十七笑道：“你不用说了，真正信的人会毫不犹豫地回答相信的。”

未秋桐怔了怔，懊恼地撇开了脸，半赌气地说道：“不知你有何高见，居然敢说要破除这里的人对神婆的迷信。你不会觉得这里的人都会像小武一家一样客气对我们吧？”

“我当然不指望和他们讲道理，破除一种迷信的最好办法就是用另一种迷信打败它。”余十七说道，“我已经有了一个想法，只不过还差些准备，至少得有两个人帮忙。”

“谁？不会是陈镜玄吧？”

“这回你猜对了，用秘术能够很轻易造出令人难以置信的奇观，到时候不怕他们不信。”余十七点了点头，随后欣然对她说道：“不妨再猜猜剩下一个人是谁。”

未秋桐摇了摇头表示自己猜不出，他们来到夕洲屿这么短的时间才不过认识了几个人而已，而这些人里除了陈镜玄比较好说话之外，其他的看起来都不太像是能拉来帮忙的。

总不能是虚静空吧？她心中忐忑地想道。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就是未女侠你啊。”余十七伸手一指。

“我？”

之后余十七将自己的计划向她全盘说明，原来他是打算借陈镜玄的秘术在村民们面前演一出神女下凡颁布神谕的戏。秘术方面的问题并不用他们担心，想必只要晓之以理动之以情陈镜玄是不会拒绝的，但神女这一角还得有合适的人选演好才行。

听完计划之后的未秋桐连连摆手拒绝：“不行不行……亏你想得出来，我怎么能演的好这个呢……这……这是对神明不敬的，对，不敬！”

“怎么了，你不会是不好意思吧？”余十七看出了她的口是心非，想着这个时候不逼她一把更待何时。

“那我当然……会不好意思！是个人都会不好意思的！”未秋桐红着脸抗辩道，“你你你……你就不能另请高明吗？”

“我也想啊，可惜我心中的第一人选不在这里。”余十七装模作样地感叹惋惜道，“她要是在啊，都不用装的，白衣素裙往人前一站就是神女临凡。也不必麻烦陈镜玄，就算是这三伏炎夏，也能降下一场大雪……”

未秋桐脸上的神情渐渐变得倔强幽怨还带点不耐烦，她打断了余十七的话道：“行了行了，我知道你在激我，但我偏偏吃这一套。不就是扮个神女取信村民么？就算我比不过你心中那位仙子，总不能输给躲在神像后面的那个老婆子吧！”

“一言为定，那我们在此借宿一晚，明天回返东平城做准备，只是……”说到要再回东平城，余十七脸上的喜色渐渐退去。

未秋桐神情也凝重起来，接过他的话认真说道：“我们得小心躲着那个虚静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