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意珂安静地听余十七说完心中的几点疑惑，中途除了银雪过来送过一次茶水之外无人打扰，两人得以在房间内安心地探讨梦沼所发生的怪事。

“你说轮回之梦中，玄真的声音和羽先生很像？”

“嗯。”余十七心事重重地点了点头，“我觉得很像。”

柳意珂说：“那就宁可信其有，就当他们是同一个人。”

“可是……”余十七犹豫道，“羽先生现在是大雪宗的座上宾，也深受圣主的信赖，我不知该如何去求证这件事。”

他担心的是贸然前去质问，即便对方真的就是当年控制青花溪上游城堡的玄真，拿不出证据的情况下说不定会反被圣主猜疑讨厌。

“还有，我在那个梦中见到了一个和玥儿容颜相仿的人……”

“相仿？是很像对吧。”

“我敢打赌若是她们一同站在我面前，我分不出谁是谁来。”余十七揣着下巴沉声说道，“玄真说那个女孩就是被灵族奉为神明的西王母……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明明外表是个小孩子的柳意珂这个时候坐在椅子上露出了一本正经思考的表情，片刻之后她谨慎地说道：“有两种可能，一种是你在梦中看到的东西并不完全是真实的，受到了你自身记忆的经历的影响。圣女对你来说是个很重要的人，你很在意很关心她，所以在梦中把那个西王母看成了她的样子。”

余十七想了想，觉得这么解释倒也合理，随即又问道：“那第二种可能是什么？”

柳意珂瞥了他一眼，神情古怪地说道：“你做好心理准备，我又要给你说天书了。”

“天书？”

“和之前说的那个共和制度类似的……超前于你们这个时代一般人所能触及的知识，你别动。”柳意珂说着伸手朝他头上摸去。

余十七被她突然认真的语气吓住了，一动不动正襟危坐，忽然感到头上一疼，原来是被柳意珂拔去了一根头发。

“柳前辈这是做什么？”

“倘若是羽天国应该能够做到吧，”柳意珂捏着余十七的头发放在眼前凝视，“只靠这根头发就能够再造出一个一模一样的你来。”

余十七听懂了她的意思，但却想象不出该如何办到这样的事，脑海中不由自主地再度跳出了“神迹”这个词。

“接引之间即将降生的那些婴孩，难道也是这样被造出来的吗？”他扶着额头喃喃问道。

“那倒不一定，我刚刚只是给你举例而已。”柳意珂摇了摇头，“倒是不一定要用头发，或者说有比用头发更方便的做法。如果凭羽天国的技术能够做到建立一个庞大的库，那么也许这里出生的所有灵族小孩都是曾经羽天国翎族人的复刻。西陵圣女很可能恰好是由那位所谓的‘西王母’遗存的活体细胞孕育诞生的。”

柳意珂的后半句话余十七没能完全听懂，但多少弄明白了西陵玥和西王母相像的理由。

独自沉思了许久之后，他喃喃说道：“我还是更愿意相信前辈说的第一种可能，是我自己的原因，影响了那个梦。”

“我倒是希望你能相信后一种可能。”柳意珂拍了拍他的膝盖，“也希望你做好在这里大闹一场的准备。”

“大闹一场？”余十七一脸诧异。

“如果羽先生就是玄真，你觉得他会看不出来西陵圣女和西王母很像吗？这就让我很难不去猜测他在大雪宗是不是别有所图。”柳意珂沉声说道。

余十七内心陡然一沉，请教道：“前辈觉得玄真打算做什么？”

一同经历过另一个世界的奇怪之事后，如今的他对柳意珂有着近乎毫无保留的信任，虽然一下子接受了那么多自己闻所未闻难以想象的新知识让他感觉头脑发胀，但仍试图努力跟上她的思绪。

柳意珂沉默了片刻，正打算把自己大胆的推测告诉余十七，忽然听到房间外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砰”一声巨响，门被人从外头粗暴地踹开了，一队大雪宗的守卫闯了进来，不由分说地抓住了余十七的双手扭向背后。

“你们要做什么？”对方破门的一瞬间余十七本可以起身反抗，但当他看到冲进来的人是大雪宗的守卫而不是外人之后心中选择了静观其变。

“圣主有令，将你暂时收押，不要反抗可以少吃点苦头！”为首的一人将余十七的脑袋用力地往低处按去，迫使他只能看向地面和自己的脚尖。

余十七艰难地侧过目光瞥向佯装被吓呆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的柳意珂，闯进来的大雪宗守卫们似乎没有把这个小女孩当回事，全部的心思都用在了对付自己身上。

“银雪护法呢？”余十七问道。

“她已经不是护法了。”那人冷冷地答道。

“为什么？难道银雪前辈也受到了圣主的责罚？是因为我的缘故吗？”余十七以为银雪是因为自己被西陵惠迁怒，不免为此心生愧疚。

门外此时忽然传来了一个得意洋洋的声音：“那个女人有什么本事配做护法？我看不过是个做杂活的下人罢了，大雪宗的护法早就该换人了。”

被守卫们反剪双手于背后的余十七忽然愣住了，他下意识地瞪大了眼睛，趁面前那人不备挣脱了他按住自己脑袋的手抬头朝门外望去，看到了一个在梦境中被自己杀死过不知多少次的敌人。

“宗修……”

背身站在门口的银发男子闻言回归头来，打量余十七的目光中微露疑惑：“你认得我？”

“羽先生果然就是玄真，你们这群该死的家伙竟然还活着！”余十七两眼冒火，早已暗中积蓄的云脉真气骤然爆发，瞬间将身边的大雪宗守卫们尽数震开。

宗修戒备地按刀后退，看向余十七的眼神里傲慢与淡漠尽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连他自己都不明白的恐惧：“你怎会知道主人的名字……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瀚宇星芒厉声出鞘，余十七踏步上前一剑斩下，摧枯拉朽般破尽了宗修赖以护体的混元罡气，凛冽剑气在他胸口划开一道恐怖血痕。

见到这一幕的柳意珂嘴角露出的欣慰的笑容，她随即从长椅上站了起来，漫不经心地一脚踩在了一名试图挣扎起身的大雪宗守卫身上。

“怎么可能……刀剑怎么可能如此轻易伤到我？”宗修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混元罡气在交锋的一瞬间便被余十七轻易破除，此时仍对自己受伤感到不可思议。

氤氲绿光忽然在宗修的身前闪烁亮起，秘术正在高速修复着他的伤口，愈合血肉。

余十七的目光往宗修身后更远处望去，果不其然看到了那个名为月姬的短发白衣女子手持法杖的身影。他不禁担忧地皱起眉头——宗修在这里，月姬也在这里，那么当年的梦沼七本刀究竟还剩下几个人？

虽然在轮回之梦中他最终达成了全灭那七人并剑斩玄真双翼的结局，但现实中卿遇安也许根本没有机会做到那种近乎完美的事，余十七已经做好了在这里面对玄真及其全部手下的心理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