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之海最底层，接引之间。
正在交谈的西陵惠和羽先生听到后方传来脚步声，一同转过身朝通道望去，看到西陵玥和银雪领着余十七与一名女童出现，两人皆微微蹙眉。
“圣女，你真是越来越胆大妄为了。”西陵惠语气严厉地责备道，“虞公子也就罢了，边上那个女孩又是什么人？”
“她是……”
西陵玥刚想解释，柳意珂忽然一左一右抓住了她和余十七的手，“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一边哭一边楚楚可怜地哽咽道：“爹……娘……我就说不想来……你们偏要我来……”
当事二人脑海一片空白，木然地站在原地，连素来冷静淡漠宠辱不惊的银雪都脸色一僵，完全不明白这是在演哪一出。
“这是怎么回事？”率先发问的人是羽先生，“圣女，你打算如何解释？”
西陵玥看了柳意珂一眼，不知道她出于什么理由似乎打算暂时隐瞒身份，此时也只好帮着圆场道：“这……这孩子是虞少侠带回来的孤……孤儿……”
余十七愣了一下，赶紧帮忙应声附和：“是……是啊，我从梦沼……把她带回来的。”
“梦沼？”羽先生语气中带着怀疑之意，“你真的去了梦沼？可有找回常樱华露？”
“没有。”
“这么说是白跑一趟？”西陵惠失望地叹了口气。
“他找来的常樱的种子！”西陵玥嚷道，“怎么能算白跑一趟呢？”
余十七点了点头：“对了，有件事我想请教……”
“你们先出去吧。”西陵惠用威严不容商量的口吻命令道，“接引之间马上要举行仪式了。”
余十七已经注意到了，西陵惠和羽先生身后的房间内有着许多奇怪的东西——整齐陈列的装满不明液体的透明罐子以及漂浮在罐子中如同婴孩雏形般的胚胎。
他回想起昨夜西陵玥所说的那些话，虽然觉得匪夷所思，但多少也猜到了最初的灵族便是从这些透明的容器中降生的。
“虞少侠，我们还是先出去等吧。”银雪看出圣主有些生气了，赶紧好言劝道。
余十七扭头朝西陵玥看去，发现她脸上似乎有为难之色，想要发问之时却被柳意珂拉住了手往外带。
他注意到柳意珂对自己拼命使眼色，只好向圣主西陵惠歉疚地低头躬身，跟着银雪退了出去。
接引之间的门随即合上，银雪领着他们走通道侧面的岔口来到了另一处较小的房间：“两位先在这里等候吧，圣主应该不希望接引仪式中途被人打扰，我先去给你们弄点茶水。”
“不用麻……”
银雪如风一般快速离去，余十七叹了口气，把那句没能说完的“不用麻烦了”重新咽回了肚子里。
“前辈，你也看到了吧？接引之间里头有……前辈？”余十七在室内的长椅上坐下之后才发觉柳意珂不在自己身边，惊诧地回过头寻找。
这处房间虽小，却也摆设着不少他看不懂的器物，柳意珂此时正站在一个大铁柜子前若有所思地端详着。
“柳前辈你在做什么？”余十七走近她身边跟着一同打量那个比柳意珂还要高一头的大铁柜子，“这东西有什么玄机吗？”
柳意珂没有回答，伸手飞快地碰了一下侧面的转轮，那个看起来很沉重的大铁柜子便自行在正面打开了一道口。
“看起来是个储物柜。”柳意珂自言自语地伸手进去摸索。
“喂……这样好吗？”余十七紧张地回头看了看，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不知道银雪回来见到这一幕会做何感想。
柳意珂很快便从上层的格子中摸出了一本书，余十七瞥了一眼，发现书封上便是用自己完全没见过的字符写的书名标题。
他看到柳意珂飞快地翻页，便觉得她也看不懂其中的内容，随口猜测道：“难道这是大雪宗的武功秘籍？柳前辈，你的身手已经那么好了，没必要再看这些了吧？还是快放回去吧，一会儿银雪护法要是回来了可就不妙了。”
“这才不是武功秘籍。”柳意珂笑了笑，“这是禁书。”
“禁书？”
“要是把书里的东西翻成宸粼的文字带到外面去，被朝廷知道了，搞不好是要抄家夷族的。”柳意珂严肃地说道。
“真的假的？前辈能看懂？”
“我能看懂。”
“那……书上说的是什么？”余十七到现在还是将信将疑，以为柳意珂一时兴起在和自己开玩笑。
“你真想知道？”柳意珂眼中闪过一丝怪异之色，似有顾虑般说道：“虽然我认为这书里所讲的东西是好的，但你一时之间定然接受不了，说不定还会徒增烦恼。”
柳意珂沉吟的样子让他更加肯定她是在戏弄自己，现在一定是在绞尽脑汁想编造内容说给自己听。反正在这里等西陵玥协助圣主完成接引仪式回来闲着也是闲着，余十七倒是不介意她说点有趣的东西消磨消磨时间。
正当他怀着这样的念头等候柳意珂开口时，忽然听到从她嘴里蹦出这么一句话来：“君主或者皇帝不是一个国家的最高首脑，天下所有人都有参与治理这个天下的权力。‘天下为公’，即为共和，这本书是讲共和制度的。”
缓缓合上书本，柳意珂后仰身子歪着脑袋看向呆若木鸡的余十七，稚气未脱的脸庞上出现了一抹邪魅的笑意：“我刚刚这段话，你听懂了吗？”
“君主或者皇帝不是一个国家的最高首脑，天下所有人都有参与的治理这个天下的权力……这是什么意思？”余十七一脸茫然。
“意思就是在实行共和制度的国家没有代代相传的皇位，朝廷和首领是由大家共同推举的……嗯，有点像荒芜宗宗主会议事的风格。”
“那这样的国家的朝廷向谁效忠？”
“天下人。”
“天下人？”余十七心中一震，“等等，前辈，我有些糊涂了……朝廷向天下人效忠？那不就等于是官向民效忠？”
“这有什么不对吗？”柳意珂眨了眨眼，“共和制下，官皆为民选，朝廷是由天下人共同推举出来的，并且不以血缘嫡亲相传。人与人皆生来平等，并不因为做官还是做民而有贵贱之分。”
“真的有这样的国家？这样的天下？”
“有。”柳意珂肯定地回答道。
余十七失魂落魄般瘫坐回长椅上，喃喃呓语道：“那可真了不起。”
柳意珂把那本书放回了铁柜子里，转动转轮机关将柜子重新关上，然后坐到余十七身边：“如书上所言，羽天国应该就是这样的国家。”
“羽天国……西荒传说，西王母便是来自羽天国的，也是她将羽天剑带来了大地。”
柳意珂抬眼扫视着这个房间说：“这个地方应该是羽天国留下的遗迹，大雪宗虽然控制着这里，却对许多东西一知半解甚至完全无视，可见这个地方并不是他们建造的。”
“我甚至觉得这些都不是人力能够创造的……或许该称之为神迹？”余十七感慨道。
“嗯，不能理解的东西确实可以称之为神迹。”柳意珂点头。
“那前辈到底是什么人？”余十七忽然发问，“武学上你懂的比我多没什么可奇怪的，可是关于这个位于地下的长生之海还有刚才那本我根本看不懂字符的书，前辈明显知道不少，这难道不奇怪吗？”
柳意珂毫不掩饰自己敷衍之意地笑了笑：“我做梦梦到过。”
仿佛是知道余十七不信，她又一本正经地补充论证道：“既然你能在梦沼重新经历遇安当年经历过的事，我为什么不能在梦中去过羽天国见识过这一切？”
“总觉得前辈在拿子虚乌有之言诓我……对了！说到梦沼我才想起来……”余十七忽然心中一惊，下意识地坐直了身体，语气也变得郑重起来：“遇见卿前辈的那个轮回梦境里有几件让我很在意的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