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洞窟内发呆的赫连罗凌忽然一下站了起来。
仿佛心有预感一般，她睁大双眼朝那扇紧闭的石门望去，只见一道眩目的白光闪过，两条人影从门内闪出扑倒在地。
“师父！师……”赫连罗凌一边欣喜地大喊着一边奔上前去，可是当她看清楚出来的两人时忽然愣住了，双腿如同灌了铅一般再也动弹不了。
闻声从外头赶来的白翊在见到眼前的景象时也如赫连罗凌一般神情凝滞。
从地上爬起身的余十七揉着摔疼的膝盖，对白翊和赫连罗凌露出笑容：“大宗主，赫连前辈，我把柳前辈带回来了。”
白翊和赫连罗凌都没有回过神来，发愣的样子让余十七莫名有点毛骨悚然，他讪笑着挠头问道：“你们两位……这是怎么了？”
“哎哟……虞言志，我们回来了？”
身旁忽然传来的稚嫩童音让余十七脸上的笑容一僵，他狐疑地侧目朝身旁看去，平视的目光什么也没有看到。直到他把视线下移，才在一阵后背发凉的惊恐中看到了一名被显得过于宽大的衣服罩在地上的女童。
这孩子大概也就七八岁的样子，模样堪称钟灵毓秀，虽然容颜与之前大有不同，但多少还能看出柳意珂的影子。
“咦……我这是……”不知为何变回女童的柳意珂此时终于发觉自己身体的异样，低头发出了一阵尖脆的惊呼。
无刃剑春雨和玉切都掉落在地，这两把武器对此时的她来说甚至显得过于沉重。
“柳前辈！呃……咳咳……”余十七惊慌失措地蹲下身，刚想伸手去触碰柳意珂便感到一阵窒息，有人粗鲁地一把抓住了他的后领将他拽开。
“让开。”赫连罗凌一脸不悦地将余十七丢在一边，上前俯身察看女童的情况，犹疑地呼唤道：“师父，是你吗？真的是你吗？”
柳意珂裹在宽大的衣服里头，小脸儿上露出了一个无奈的笑容：“是我啊，赫连，辛苦你了。”
赫连罗凌一把抱住了她，呜呜哭泣道：“师父！师父！太好了，你终于回来了……对不起师父……赫连没用，要等到别人来救你……”
那只连握剑都嫌吃力的小手轻抚在赫连罗凌头顶，柳意珂温柔地笑道：“哭什么，这不是回来了吗？”
“可是师父变成……变成这样了。”赫连罗凌自责地说道，“要是当初我能够……”
“没关系的。”柳意珂反过来安慰她，“最坏最坏不过是变成小孩子而已。”
伸手替赫连罗凌揩去眼角的泪水，柳意珂的目光越过她的肩头，望向了站在不远处朝这边凝望的白翊，语气轻松地同他打招呼：“白翊，好久不见。听说你已经是荒芜宗的大宗主了，恭喜啊，你得到了一直以来想要的。”
白翊的嘴角抽搐了几下，因心虚和愧疚而主动侧身避开了她的目光：“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也许是回来所必须支付的代价吧。”柳意珂轻轻摇头，“我也不明白，似乎是在和虞言志一起穿过那扇门的时候发生的。”
“柳前辈我……”余十七心中觉得是自己害她变成这样，顿时十分过意不去。
“不关你的事，你不要哭丧着脸。”柳意珂皱了皱鼻子，“还有赫连也是。”
赫连罗凌用手背擦了擦眼睛，随后将柳意珂的一对刀剑拾起带在身上，起身对余十七和白翊严肃地说道：“请你们两位先出去。”
白翊和余十七两人没有多说什么，相继离开洞窟。
来到洞窟外的瀑布前，心头愁绪无限的余十七听到白翊沉声发问道：“这样的柳意珂，能帮助荒芜宗对付十恶不赦吗？”
显然不能。他想，就算柳前辈还记得曾经拥有的武艺，但她现在的身体不过是个力量不足的孩子。连刀剑都拿不起，怎么去和十恶战斗呢？
“没想到，到头来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唉。”白翊充满遗憾地叹息道。
“也不能算是全无收获吧，至少，至少柳前辈回来了。”
“那又有什么用？时局有累卵之危，荒芜宗又不能逼一个拿不起剑的孩子上战场！”白翊的声音陡然提高了一倍，透露出强烈的焦躁不安。
余十七沉默了一下，坚定地回答道：“我愿意和云中剑的大家全力以赴。”
“即便如此，还是希望渺茫。”白翊难过地闭上了眼，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片刻之后，他对余十七伸出手道：“罢了，柳意珂既然无法再统领荒芜宗，瀚宇星芒剑便先归还宗主会吧。”
余十七神情一怔，心中有些失落地将瀚宇星芒剑从身上取下，正准备双手递给白翊，忽然听到身后的洞窟里传来了柳意珂的声音。
“白翊，那把剑我已经托付给虞言志那孩子了。”柳意珂在赫连罗凌的陪同下走了出来，她身上的衣服已经被简单裁剪，改成了较之前更为贴合身体的样式。
白翊一脸愕然：“这怎么可以？对付十恶，有这把剑宗主会才能更有胜算。”
“难道你还有比他更好的人选吗？”柳意珂反问道。
“虞言志在云中剑的时间不算太长，无论身手还是资历都略显不足，即便你打算把瀚宇星芒和讨伐十恶的重任托付他人，也该和宗主会慎重考虑才是！”白翊坚持道。
在他看来，余十七还当不起这个沉重的使命，瀚宇星芒应该被交给更能胜任讨伐十恶这项重任的人。
“怎么说呢？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柳意珂微微一笑，“在回来之前，我已经帮他做过功课了。”
“诶？”第一个对此产生反应的人竟然是赫连罗凌，她惊讶地看着柳意珂，喃喃道：“这么说来，那家伙已经是我小师弟了？”
“别胡说，他可是虞掌门的高徒。”柳意珂嘴角一翘，冲余十七俏皮地眨了眨眼：“我就是再中意他，又岂敢夺人所爱。”
完蛋，柳前辈变成小孩以后好像腹黑的一面更明显了。余十七有些招架不住，羞愧地躲开了她的目光。
白翊沉默了许久，似乎在心中权衡思量，最终总算同意了柳意珂的决定。
“虞言志。”他伸手拍在余十七的双肩上，郑重地请求道：“既然她相信你可以，那我便收回之前的话。只是恐怕你需要跟我回山庄一趟。”
“大宗主，我本不该拒绝你的这个合理要求，只是我现在有很重要的事……一定要先行去一趟大雪宗。”
“大雪宗？”白翊眼神一变，警惕地问道：“你去大雪宗做什么？他们可是邪魔外道。”
“大宗主误会了，大雪宗不是什么邪魔外道。”余十七解释道，“我有个朋……”
他发觉了白翊愈发严厉的眼神以及隐忍的怒意，一时间连“朋友”两字都无法坦然说出口了。
“虞言志，你知不知道现在荒芜宗所面临的困境？你的老师和曾经的战友说不定已经在和十恶战斗了，你到底有什么重要的私事不能先放一放？”
面对这番义正言辞的问责，余十七下意识地开始往后退。
一只手抵在了他背后，柳意珂的声音传来：“是要去大雪宗找玥儿姑娘么？我支持你。”
“你不要太宠他了。”白翊没好气地哼了一声，“说到底当年要不是因为你不愿处死那十个恶贼，如今我们也不用这么麻烦……”
“我的过错归我的过错，你不要把怨气撒在小辈身上。”柳意珂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虞言志愿意什么时候去对付十恶是他的事，没人可以逼迫他。不要总是拿天下大义来压人，我是过来人，比起失去自己在意的重要之人，我宁愿这个江湖明天就完蛋。”
“你……”白翊被她气得无言以对，当即转身拂袖而去。
“大宗……”余十七觉得不妥，正想去追赶白翊，赫连罗凌身影一闪便拦在了他面前。
“大什么大，我师父才是你的大宗主。”赫连罗凌用春雨的剑鞘抵在余十七的肩膀上阻止他道，“那人喜欢板着个臭脸，让他去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