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星空下的城堡孤独耸立，余十七拔剑站上顶部的平台，仰望着展翅于空中的玄真。

尽管心中有很多问题想问，但眼下彼此却只能以刀剑分出胜负生死。

对方的招数他已经完全了然于胸，无论是远距离挥动那把赝品羽天剑所放出的的普通气刃斩或十字型气刃斩，还是持剑俯冲而下的近身快剑，他都找到了应对破解的方法。

唯一的问题在于玄真能够“预知自己的死亡”，这一点才是真正困扰余十七的难点所在。

“你把我的手下全部都打倒了？”玄真凌空俯视着余十七，天狗面具下露出欣赏的眼神：“既然如此，不如效忠于我，我会赐予你所想要的一切。”

“抱歉，我现在只想尽快结束这场已经让人感到厌烦的噩梦。”余十七低声仿佛自言自语般回答道。

对于一个可以预知死亡瞬间的敌人，他原本确实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但这一次在前来城堡的路上却再度从夏浅语的口中得到了启示——如果玄真只能够预测真正的死亡呢？

过去每一次交手时，余十七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以具有绝对杀伤力的剑招打中玄真，导致每一次都让对方成功预判死亡时机并且规避。

如今他已经有了另一条思路，自己所要做的事就像当年的柳意珂一样，以不杀而制伏对方为目标。

倘若玄真的预知能力仅限于真正的死亡，那么主动放弃一击必杀的念头或许才是真正的解法，而且即便失败了也不过是从头再来一遍，余十七认为值得尝试。

躲闪掉连续的气刃斩之后，故意以挑衅言语激怒对方俯冲下来拉近距离，余十七再度凭借双手刀剑之术的心法指引同时握住了秋叶和白木剑鞘。

抓住瞬刹的时机出手，依然是骤雷连闪，只不过这一次余十七瞄准的目标不是玄真的要害，而是他身后的那对羽翼。

姗姗来迟爬上平台顶部的夏浅语惊讶地愣住了，两道夺目的紫雷剑光交替闪过，戴着天狗面具的男子扑倒在地，背后的羽翼被齐齐斩断。

那双原本包裹着流光的羽翼在断裂之后便如同燃烧的灰烬般风化在风中，匍匐在地的玄真试图挣扎起身，但余十七的剑已经压在了他后颈之上。

“现在，你能预料到自己的死亡吗？”余十七冷冷地问道。

玄真撑在地上的双手冒出冷汗，他的声音有些颤抖：“为什么……”

“因为你显然不是真正的神明。”余十七还对之前他的嚣张狂妄耿耿于怀，忍不住出言奚落。

玄真沉默了片刻，低沉道：“不错，我确实不是。其实所谓神明，不过是你们对一些自己难以理解的高等生命的称呼罢了……就像之前你在底下的大厅中见到的，玉棺中的西王母一样。”

“不能理解的事情我也不想理解，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你对梦沼的统治结束了。”

“是啊，一切都该结束了。”玄真忽然笑了笑，“不过有件事或许该让你知道。”

“什么事？”

“其实我还没有预见到自己的死亡。”

话音未落，脚下的城堡忽然成片崩塌，余十七猝不及防之下失去重心侧摔在地，玄真则是翻身滚向了另一头。

“你以为这样就跑得了吗！”余十七翻身而起，神情震怒。没想到那个玄真竟然还留了一手，不知他用的什么方法将这座城堡变得摇摇欲坠即将倾覆。

想起之前在底下大厅中见到的那个躺在玉棺中的少女，余十七心中忽然担忧起来——那究竟是不是玥儿？如果不是玥儿为何容貌能如此相像？如果是玥儿，那玄真又为何称之为灵族传说中的神明西王母？

思索之际，他的脚下忽然一空，所站之处竟然产生了一道巨大的裂缝，千钧一发之际一个人影飞扑过来抓住了他的手。

“公子！抓紧我的手！”夏浅语咬牙拼命使劲往上拉他，然而整座城堡即将被毁，她也是自身难保。

喀拉喀拉的砖石碎裂之声响起，夏浅语口中忍不住发出惊呼，随后两人一同往下方无尽的黑暗中坠落。

落地时巨大的痛感刺得他们发出连声呻吟，余十七双手抓住夏浅语的身体想将她从自己身上挪开，却忽然毫无防备地被一股鲜血喷洒了满脸。他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借着天空中明亮皎洁的月光，看到夏浅语的后背上插入了一块尖锐的碎石。

“夏小姐你……”

夏浅语摇了摇头，从牙缝里挤出一声“没事”。

望着她咬牙忍痛嘴角却不断溢出鲜血的凄惨模样，余十七忽然心一横，翻手将秋叶抵在了自己颈侧，就要催动真气自绝与此。

夏浅语脸色一震，按住了他的手，用眼神示意他不要这么做。

“别担心，不过是再来一次……”

“难道再来一次你便能救我？”夏浅语压下了他握剑的手，苦笑道：“公子，你该醒了。”

“醒……什么意思？”

“不管再来多少次，公子都救不了我，想必我已经死了很久很久……”

余十七一脸忧愁，根本无暇思考她的这番话，听出她语气渐渐虚弱，赶紧伸手握住她的手腕向她体内输送真气。

“你不必为我再重来一次了。”

“不仅仅是为夏小姐你，还有玄真，我不想让他跑掉。”

“这或许不是你再来一次能够改变的。”夏浅语微微闭眼，低声道：“其实从公子你让我相信你真的在一次次重复同样的事的那刻起，我就明白了，我们的道路只是因为某种命运的引导而短暂交汇，实则并不相通。”

“什么……”

“公子记不记得，我说过有个很简单的办法能够印证……现在……现在可以告诉你了。”夏浅语侧身倚在断裂的墙垣上淡淡一笑，凝望着余十七说道：“现在是宸粼北宁九年。”

余十七脑海中仿佛炸开了一道惊雷，北宁十年……北宁十年……那不就是八年前了吗？

夏浅语见到他的表情，便知道自己猜对了，她叹了口气：“或许这就是为何只有公子你一人能够拥有轮回的记忆的理由吧。这一切，其实早就已经发生过了，眼前的公子也并不是当时和我并肩战斗的公子，这或许是一场有着特殊意义的梦。”

特殊意义？余十七还想再问些什么，然而夏浅语却已经到了弥留之际。

她从腰间取出一张符箓捏在手中，用无比微弱的声音说道：“这是……最后的驱魔咒了，公子，希望你能平安无事地回去。”

“太上诸星，应变无停。祛邪退魔，护神佑灵。六识明净，心主安宁。三魂七魄，永镇无虞。急急如律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