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十七沉吟之际，忽然察觉到身后有生人的气息靠近。

西陵惠的目光也随之从他身上转移到后方，诧异地开口问道：“羽先生，你怎么来了？”

“抱歉，在下打扰到圣主与客人了吗？”来者披着一身黑色的斗篷，兜帽之下垂着两束白发。他在西陵惠面前说话时恭谨地低着头，让余十七一时间没法看清他的容貌。

“羽先生离开天阁来见我，还是很难得的，莫非有什么大事？”

“圣主……”被称为羽先生的黑袍男子朝余十七看了一眼，面色有些为难。

那一瞬间余十七终于得以窥见他的容颜全貌，倒是比他想象中的要年轻许多。这也没什么可意外的，之前见到的那位素楠医仙便也是一头白发，还有早前相识的风还镜和银雪……白发似乎是灵族之中一部分血脉纯粹之人的特征。

“西陵前辈，在下先告退了，不敢耽误您与这位先生商议大事。”意识到那位羽先生似乎对自己的存在有所顾忌，他识趣地主动提出离开。

西陵惠微微点头，关切地追问了一句：“方才我与你所言之事依旧算数，你何时想好了，便来回答我。”

“晚辈可能还需要多想一想。”余十七自嘲地笑了笑，“我想先回素楠医仙那里看看玥儿，不知圣主是否准许我前往？”

“那你可以在天阁一层的客厅等一等，我也想见见她，等听完羽先生的事便来寻你。”西陵惠答应道。

余十七点了点头，转身准备离开长生神树，忽然听到身后传来羽先生声音，语气里带着几分好奇：“你就是那个让圣女不顾一切前往宸粼去寻找的人？圣女甚至不惜为你动用羽天剑。”

“我不知道羽天剑会害她伤成那样，如果早知如此，我宁愿她没有用羽天剑救过我。”

羽先生玩味地望着余十七的悲哀难过的双眼，话锋忽然一转：“但圣女确实是为你而陷入危险之中。做错了事便要想办法弥补，如此才能担得起侠义之名。”

“阁下希望我如何弥补？”

“常樱华露。”羽先生缓缓吐出四个字。

余十七沉默了片刻，问道：“我也想为她去找来常樱华露，但来此地的路上已经从两位护法口中得知，这东西相当罕见难得，不知阁下可有线索？”

羽先生淡淡一笑：“我要与圣主说的便是此事。”

余十七眼中闪过一丝意外之色，随后转变为难抑的欣喜，看起来事情似乎有了转机，莫非此人真的知道该去何处寻找常樱华露？

“羽先生，你说的可是真的？”西陵惠呆怔了片刻之后同样怀着急切的心情向其人追问道。

大雪宗药库内收藏的常樱华露已经告罄，最后的存货都让苍风和红花带去交给了素楠医仙，作为下达这道命令的圣主，西陵惠自然清楚寻找常樱华露的紧迫。

余十七紧跟着表态道：“若真有线索，在下便立刻动身。”

“好，少侠既然有此决心，那便留下一听吧。”羽先生略作停顿，随后开始将自己如何得到有关常樱华露的消息缓缓道来。

余十七全神贯注地听着，将其中重要的地名方位线索如“梦沼”、“大雪宗西南”等皆谨记于心，偶然不经意间余光朝西陵惠瞥了一眼，发现她此时眉头紧锁，似乎怀着深切的担忧。

等羽先生说完之后，她便立刻开口道：“梦沼终年雾霭弥漫，旅人失道迷途困死于其中者不知有多少，先生真能确定梦沼中能够寻到常樱华露？”

“我曾见有身被火色艳丽羽毛的大鸟飞往梦沼，猜测那恐怕是栖息于常樱之树上的赤乌，有此推断梦沼之中或许生长着常樱。”羽先生答道，“这些年来常樱在西荒各地都已绝迹，大雪宗苦苦寻觅数十载都没有结果，再往寻常之地去重复搜寻不过是浪费时力。思来想去，也唯有像梦沼这样等闲不敢轻往的地方可能存在着意想不到的收获。”

西陵惠犹豫不决之际，余十七心中决心已定，对羽先生确认道：“从此地往西南沿古道而行，百里之内可见梦沼入口？”

“不错，你只要往西南方走，望见泛着大雾的密林沼泽，那便是梦沼了。”羽先生打量着余十七的神色，犹豫了一番之后郑重劝道：“梦沼的大雾是致人迷途的根源，沼林中地磁复杂，旅人手中的司南仪也往往失效，少侠千万不要凭着一时意气贸然前往。古往今来，有勇无谋之人的下场总是……唉。”

连司南仪也不起作用吗？余十七心中一惊，他原本还打算带上司南辨别方位，如今看来这一条似乎是行不通了。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别的法子能够让自己从迷雾之中安然返回吗？

他原本为了西陵玥一腔热血不顾自身，被羽先生的一番言语当头浇下冷水，重新冷静了下来。

这一次不是惜命不惜命的问题，前往梦沼的目的在于为玥儿寻回续命的常樱华露，如果自己迷途失道困在梦沼迷雾之中无法返回，就算找到了常樱华露又有什么用呢？正如羽先生所说，在无法确保可以回来的情况下贸然出发，只不过是有勇无谋的莽夫行为。

“少侠真的愿意为玥儿去梦沼么？”沉吟许久的西陵惠再度开口，打算确认余十七的心意。

“绝无反悔之心！”余十七没有任何迟疑。

西陵惠对他的回答并不意外，脸上露出赞许的微笑，向他招手道：“那你上前来吧。”

余十七依言走到她面前，见她再度对自己伸出闪烁着秘术荧光的手指，心中微微一怔，强忍住了内心所冒出本能的退避之念，站在原地闭上眼让对方将秘术施加到自己身上。

片刻之后，西陵惠的食指离开了他的眉心，余十七睁开眼却并未感到自己与先前有何不同，疑惑不解地看向西陵惠：“西陵前辈，这是……”

“我以秘术在你身上附上了寻路灵，寻路灵会自行记忆你从长生树下离开之后所行的路线，当你准备回来时只需要诵念咒语口诀，寻路灵便会引导你原路返回。”西陵惠仔细地向他解释道，“但你要记住，寻路灵关于路线的记忆在你身上只能维持十日，务必提前做好返回的准备！”

余十七重复了一遍“只能维持十日”，以此向西陵惠表示自己已经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