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熬制好的汤药喂西陵玥服下之后，白发女子找到独坐于门外台阶上的余十七，向他递上了茶碗。

“少侠？”

手肘支在膝上、双手抵着额头半寐的余十七惊醒过来，歉疚地接过茶盏道谢。

“妾身打算这就前去大雪宗看看能不能为圣女取回药材，往返约须一日，少侠便留在此地看护。药炉中的汤药每隔两个时辰给圣女喂服一次，万望切记。”

“我记住了，等等……”余十七对着她的背影伸了伸手。

“少侠还有什么事要问？”

“不是……我想说，似乎有人来了。”

握住秋叶的剑柄，他站到了白发女子的前头，警惕地望着前方的竹林。

林中风吹叶动，一只雪隼展翅从中飞快穿过，盘旋于草堂上空，发出阵阵长啸。

两道身披褐色斗篷的人影从林稍掠过，齐齐落在草堂前的院落中，一男一女异口同声：“拜见素楠医仙。”

想必“素楠医仙”便是这位白发女子的称号了，余十七认出了来的两人之中那个腰别铁笛的男子，正是之前遇见过的大雪宗护法苍风。

大雪宗四名护法，苍风银雪玄月他都已见过，想必与苍风同来的那名女子就是剩下的红花了。余十七心中正暗暗想着，果然立刻听到素楠医仙对那两人开口道：“苍风护法，红花护法，两位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红花从袖中取出一只锦盒：“奉圣主之命，特来为圣女送药。素楠医仙，请务必保住圣女性命，若有所缺之物尽管开口。”

素楠医仙上前接过那只锦盒，打开之后看了一眼，惊讶道：“果真是常樱华露，只是圣主是如何知晓……”

一旁的苍风看了一眼余十七，说道：“羽天剑频频被召离神坛，圣主早已料到是圣女所为。”

余十七被他带着责备意味的目光盯的有些不太自在，只得默默低下头去。

“有了这些常樱华露，应该够解燃眉之急。两位护法赶路辛苦，容妾身为二位敬上醒神茶。”素楠医仙说着便回身走向草堂。

“不必麻烦了，请医仙尽快用常樱华露为圣女配制延命之药。”红花急切道。

“圣主另有任务交给我二人，不便耽误。”

两人对视一眼，一左一右走向余十七，各自伸手搭住了他的一侧肩膀，齐声道：“虞公子，请随我二人前往大雪宗总坛。”

余十七愕然抬头，忽然发现自己竟然使不上力气，苍风和红花在触碰到他肩膀的瞬间便同时出手封住了他的内力。

虽然两位护法口中说的是“请”字，但却容不得他拒绝。

“是圣主要见我？”

苍风和红花都没有说话，只是一左一右夹着余十七离开了素楠医仙的草堂。

余十七见走出竹林之后这两人还紧紧挟持着自己，未免之后一路都这么不自在，只得无奈地说道：“两位护法还是放开我吧，我愿意跟你们去大雪宗，不会跑的。再说，两位不是已经封住了在下内力吗？”

“我二人也是奉命行事，虞公子愿意配合那最好不过。”苍风率先松开了手。

余十七扭头看了一眼仍押着自己右肩的红花，正想劝她也省点力气，但一瞥见她阴郁不快的脸色便老老实实把话憋了回去。

红花察觉到了余十七的目光，冷哼一声道：“只封你内力算是便宜你了，若是我一人前来，非得先把你毒打一顿才肯罢休。你知不知道，你把我们圣女害惨了！”

余十七不敢还嘴，让西陵玥伤成这样他自己心里也不好受，此时被红花恶言相向，反倒算是种对良心的救赎。

下山途中三人各自沉默，直到出了遗龙岭，余十七才忍不住向苍风打听关于常樱华露的事。之前在半山草堂，他从素楠医仙的口中得知这便是治疗西陵玥心阙的关键药材，还想着有机会得去帮忙多收集一些。

“虞公子的心情我能理解，不过很遗憾，就算是我们大雪宗也已经有长达十余年的时间没有收集到新的常樱华露了。”苍风的回答让余十七的心情一下子跌落谷底。

随后红花的口中则说出了更令他担忧的信息：“方才我交给素楠医仙的那些，已经是宗内最后的存货了。原本要是圣女这次不出事，也不至于会这么急着用掉，那锦盒中的常樱华露本该可以保她十年平安。”

“那……这一次……”

“这一次若是用尽，之后再得不到新的，便知能祈求西王母保佑了！”红花说着咬牙切齿地瞪了余十七一眼。

余十七说道：“我愿意去找常樱华露，不知二位可否告知线索？”

“你以为是想找就能找到的？大雪宗这十余年难道没把此事放在心上吗？”红花翻了个白眼儿，正想再讽刺他几句见识短浅空口无凭，却被苍风用咳嗽声打断了。

“虞公子，这些还是等你见到圣主之后亲自向她询问吧。”苍风说道，“有些东西，我们二人是不便与你言说的。”

不便言说？难道又是关于灵族的秘密吗？就像羽天剑一样……余十七心中不由得揣测起来。

他忽然想起来，羽天剑还被留在之前与龙血神教之人交手的那个洞窟中，赶紧将此信息告知苍风与红花，想着若是羽天剑对大雪宗相当重要，也当尽快回收才是。

然而当他说完羽天剑所在的时候，苍风和红花两人的神情皆相当淡然，仿佛并不在意似的。

“只要不在圣女身边，羽天剑会自行回到神坛，这个不必担心。”

“况且我们也碰不得羽天剑。”红花摇了摇头。

余十七想起昨夜洞窟中被羽天剑烧焦的琼花影，问道：“是因为羽天剑会诅咒反噬握剑之人？”

苍风和红花对视一眼，纷纷露出了讳莫如深的表情。

“虞公子，你最好把这些事都忘掉。”苍风善意地提醒道。

余十七迟疑了一下，向他确认道：“护法是希望我忘掉羽天剑，还是忘掉西陵圣女？”

“你最好全部忘掉。”回答他的是红花，她的语气冰冷且严厉，“不要觉得大雪宗不敢动你，你背后是云中剑也好，同风门也好，都与西荒无关。”

苍风这一次没有出声，仿佛默认了红花的说法。

此时此刻，他们两人心中所想的是一件事——不能再让余十七和西陵玥两人继续接触下去了，无论是为了灵族、大雪宗的未来，还是为了圣女本人的安危，都应当今早斩除这朵无果之花。

“我不会忘记，也不想忘记。”

余十七的回答在二人意料之中，两名护法面面相觑，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深刻的忧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