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赶回货车旁的余十七没找见西陵玥的身影，一时间急得额头冒出层层冷汗。

他绕着马车转了一圈，发现了落在地上的白木面具，捡起来拭去尘土之后心中冒出了不好的预感。

“玥儿！”余十七放声大喊，却并未得到回应。

他想起金破城最后说的那句话，顿时醒悟过来，原来对方此行的目标不是自己而是西陵玥。

“你们可有看到之前与我在一起的那位姑娘？”余十七向远处那些因马匪还未离开而紧张地聚集在一起的商旅们询问道。

第一遍问过之后无人应答，余十七不愿就此放弃，耐着性子再问了一遍。

众人面面相觑，有人似乎想要回答，但被旁人察觉之后竟然又退缩了回去。

余十七有些难以理解地望着他们，急切地问道：“诸位若是看到了什么还望如实相告，我好去救人！”

脸上露出欲言又止之色的人又多了几位，余十七越发觉得奇怪，心想莫非这些人都受到了琼花影的威胁，所以不敢对自己透露实情？

“其实……”

“咳咳！”提着齐眉棍的路护首领强势地打断了想要向余十七解释之人的话语，随后开口道：“少侠可否先将余下那些马匪驱离？”

余十七愣了愣，又听那路护首领继续说道：“少侠的身手我们都见识过了，收拾那几个马匪不是问题。与你同行的那姑娘是被一个女人带走的，想必一时也不会有什么事。”

这人的意思竟然是要自己先赶走那些马匪才肯说出琼花影的去向？余十七脾气再好，此时也难免怒火中烧。他以冷淡的眼神扫过众人的脸庞，一字一顿地说道：“恕不奉陪。”

路护首领没想到他会如此干脆地拒绝自己提出的要求，对余十七转身而去的背影发出一声冷哼。

此时后方忽然又传来一阵马蹄声，众人只道是马匪还有援手，眼看己方一行即将面临前后夹击，一时又慌张起来。路护首领原本还在想就算余十七不肯听从自己的使唤，余下的七个马匪靠自己和手下也勉强能够应付，但如今后方又有贼来，他心里也开始没底。

余十七停住了脚步，望着夜幕中飞驰而来的十余骑人马，为首一人头扎黑巾腰悬苗刀分外眼熟，正是此前在九泉渡口旁的客栈遇见过的黄龙寨三当家姬元郁。

他不明白姬元郁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提前做出了戒备的姿态。

“吁——”姬元郁在余十七面前勒马，“云中剑的少侠，我们又见面了。”

“三当家，我现在心情很差，也没兴致和你浪费时间，你莫要往刀口上撞。”余十七冷言警告道。

姬元郁轻笑：“我知道你心情很差，换做是我，女人被人从眼皮子底下劫走，也是不能忍的。”

余十七怔了怔，心疑姬元郁为何会知道自己是在为西陵玥而担忧。还没等他发问，姬元郁便对后头的手下打了个手势，一名马匪当即跳下马，将自己的坐骑牵向余十七：“不必客气，请！”

“三当家这是何意？”

“当然是带你去救你的女人。”姬元郁拍了拍腰侧的苗刀。

余十七不再啰嗦，抓住缰绳翻身上马，对姬元郁说了声“先谢过了”。

随后他发现只有姬元郁一人调转马头准备带路出发，其余马匪仍面朝着商旅们所在的方向。

“三当家。”余十七对姬元郁歪了歪脑袋示意他的部下们，“莫非除了三当家带我去追人之外，其余弟兄要留在这里做一趟生意？”

姬元郁眯起眼睛回望，语气中带着戏谑之意：“少侠是想把所有事都管了？”

余十七沉默了一下，虽然路护首领的做法让他很是恼火，但他还是不希望商旅们出现死伤。

“你管不了那么多事，只能选管一件事。”姬元郁意味深长地说道，“要么跟我去追劫走你女人的那个女子，要么留下来保护那群自私自利的商人，我也不逼你，反正我们这些人加起来也不是你的对手。”

姬元郁说完便用期待的目光望着余十七，等待着从他口中听到回答。

“之前有一批来袭的胡族马匪，我打倒了八骑。带走那些人的马匹和装备，你们也不算白跑一趟，如何？”余十七说道。

姬元郁放声大笑，扬鞭策马对余十七道：“跟上来吧！”

余十七纵马紧追在姬元郁身后，在呼啸的风中对前方之人问道：“我如此多管闲事，三当家就不恨我么？”

“我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不记小仇。”姬元郁答道，“何况你爱多管闲事最终吃亏的终究是你自己不是我。”

他后半句讽刺的话说的直白，令余十七也无法反驳。

“我知道你们这种人都有自己的坚持，说白了与做马贼的不是同路人。可云中剑的少侠啊，若是有朝一日你看透了这个糟糕的世道，对自己曾经笃信的东西感到疲惫又厌烦，不妨来黄龙寨做个无法无天的马贼。”

“三当家之前邀我去黄龙寨就是为了这个？”余十七心中有些不悦。

“那倒不是，之前的理由么……还是下次再说吧。”姬元郁有意卖了个关子。

余十七策马赶上前与他并驾齐驱道：“如果觉得这世道糟糕，就努力去改变它，这就是云中剑的答案。”

“改变世道，说得轻松。”姬元郁对此甚是不以为然，冷笑道：“就连柳意珂都没能做到。你们……难道自认为比她更强吗？”

“路是一代一代人走出来的，就像西凉州和西荒以前也是不毛之地，有了商人旅客和迁徙来的流民才有今天这副模样。就算我和我的同伴们做不到改变这个世道，只要荒芜宗一直传承延续下去，总会有所改变的。”

姬元郁思索着余十七的话，觉得虽然听起来很是缥缈，但却又莫名有种令他为之折服的力量。

但他还是心有不解——商人趋利，旅客慕景，流民是为了求得一块能够生存下去的地。云中剑看起来什么都无所求无所图，也甘愿如此牺牲么？

做惯了马匪的姬元郁尚无法明白，虽然他眼中的世道很糟糕，但总有些人是当得起任侠之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