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时分，赌肆内依旧喧嚣吵闹，裹着大袄锁在角落小憩的男人忽然惊醒，眯着眼睛打量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年轻人。
“怎么又是你啊……”他伸了个懒腰，不耐烦地说道，“和你一起的那个漂亮的云中剑女人呢？”
余十七蹲下身直视着他的双眼冷冷地说道：“我们去了皇陵，没有见到忘川渡主，你的情报不对。”
“那是你们去晚了。”那人一脸笑意，“我的情报对不对，你心里很清楚，否则你也不会回来再找我。”
“那我再问你一次，现在我该去哪里找忘川渡主？”
“一天之内我不会卖你两次情报，这是我的规矩。”
“已经过了子夜了。”
那人愣了愣，有些不相信似的说道：“已经过了子夜了？看来今晚我喝的有点多了。好吧，但是最新的消息很贵，你要拿什么和我换呢？”
“我可以写欠据给你。”余十七说。
“很遗憾我不需要那玩意儿。”对方用食指和中指夹着一张纸条竖起，“之前你的宗主已经给了我一张欠据，卖给你们的情报会让我的处境变得很危险，你能拿出什么吸引一个亡命之徒的东西呢？”
余十七的眼神透露出无声的威胁意味。
“不要这样看着我，年轻人。杀了我对你没有任何好处，而且也违背你们云中剑的戒律。”
“那你想怎……”
余十七话未说完，忽然被人从身后拉开了。
“念九？”回头看到戴着面具的熟人，余十七一脸愕然：“你怎么在这里？”
“我也正想问你呢，终先生找到了？”
“没有。”余十七摇头，“本来我和九阙宗主一起行动，但中间出了点岔子。”
“所以你又回来这里了。”
“是，你呢？”
念九答道：“白天和小云发现龙柱有些异样，本就打算趁今夜前去一探究竟，不过在此之前我想先来这里把小慈和小陆没得手的情报搞到。”
“他们三个在外面等着？”
“在客栈睡觉呢。”念九耸了耸肩。
“你一个人？”余十七有点意外，带伤的念九竟然会单独行动。
“一个人确实有点麻烦，不过这不是正好遇到了你。”念九轻轻一笑，推他往外走：“你先去外面等我吧。”
余十七微微皱眉，告诉她那个情报贩子有点难对付。
“无妨，我去试试。”念九的语气听起来很有信心。
对于念九的判断余十七很少怀疑，于是他乖乖地到了赌肆外头清冷的街道上等着。大约过了一刻，便看到念九从里头出来了。
“走吧，我们去龙柱。如果运气好的话，终先生也会在那里见到。”她微微喘了口气，在余十七的肩膀上招呼了一下。
看她的样子显然是得手了，余十七不由得有些好奇：“那家伙肯卖你情报？为什么？之前他还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这就是我比你厉害的地方了，得保密。”念九卖了个关子。
“那你的腿伤……”
“好些了。”念九表示不用为此担心。
两人来到了夜幕下的朝天宫前广场，高耸伟岸的龙柱上盘亘着张牙舞爪的巨龙，在黑暗中显得有几分恐怖。
“底下的守卫和白天相比不增不减。”念九观察着说道。
“羽林禁卫为何要守在这种地方？”
“对即将在上元夜举行的祭天典礼而言，龙柱或许十分重要吧。”念九猜测道。
“这底下也没有门，如何进入龙柱内部？”
念九笑了笑，将白天云靖辰对自己解释的那套说辞向余十七重复了一遍。
余十七听完啧啧称奇：“想不到特遣还对建筑机关奇技淫巧有所研究。”
“不然怎么说云中剑藏龙卧虎呢？”念九没有打算将这是云靖辰的发现告诉他。“事先问一句，你的水性怎么样？”
余十七犹豫了一下：“还行。”
“春寒料峭的时节这要求可能有点不近人情，不过我还是希望……”念九说着朝余十七看去，双眼猛然睁大，她话还未说完，余十七已经开始脱自己的外衣了。
“既然终陵弃可能在那里面，就算是三九寒天我也不会退缩的。”余十七身上只剩一层单衣，用腰带将秋叶捆在了背上。
“等等。”念九拉住了他，郑重地说道：“我希望你能带我一起进去。”
余十七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她：“特遣……”
“怎么，嫌我是累赘吗？”念九轻笑。
“还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情况，有必要做到这么拼吗？”余十七的目光下意识地往她受伤的脚踝看去。
“我也有不能退缩的理由。”念九对他展示了自己握紧的拳头，仿佛那象征着她的决心。
余十七被她眼神中一往无前的气势感染，于是点头答应了她一同前往的请求。
避开巡逻的禁卫，两人悄悄潜入水下，尽管水下的环境一片昏暗，但借助水流流动的方向余十七很快便找到了通往龙柱内部的入口。
他抓住了念九的手，拽着她快速地游向了那道水下的门，在两人的憋气都快要到极限时，终于看到了头顶可以上浮的缺口。
哗哗两声，两颗脑袋从水中探出，大口地呼吸着空气。龙柱内部有着和皇陵之下一样的长明灯照亮，念九环顾四周，发现果然和云靖辰所说的一样，八条小龙吐出的水柱进入龙柱内部之后又落回到他们现在身处的这处与外部相连水池中，循环往复生生不息。
“设计出这座龙柱的匠师真是了不得。”余十七先游上了岸，随后伸手将跟在后面的念九也拉了上来。
两人都身上仅存的蔽体单衣都被水浸透，之前在水下时还未发觉这一点，上岸之后余十七却忽然意识到，自己还好说，但念九此时和“坦诚相见”已经没什么分别了。单薄的白衫浸水之后紧贴着她的身体，自上而下窈窕的曲线一览无余。
“好看吗？”念九将打湿之后贴在脸侧的头发往后拨了拨，即使到这个时候她还固执地戴着那碍事的银色面具。
“抱……抱抱歉！我不是有心的。”被发现自己目光不端的余十七窘迫又尴尬地移开了视线。
念九不在意地笑了笑，抽出长剑指向前方说道：“看，那儿有上行的楼梯。来都来了，上去看看。”
她说着率先朝那边行去，余十七正打算跟上，然而随后快步赶了上去，语气有些僵硬地说道：“还是……我走在前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