蜘蛛在用余光瞥到余十七抬腿朝自己踢过来时，本能地转动了火绳枪的枪口朝向余十七，但在对上余十七目光的刹那他忽然犹豫了。

临时改变了应对的方案，蜘蛛收起火绳枪，以左手牢牢抓住了余十七踢过来的腿。

余十七感觉自己这一脚就像踢上了铁板，明明使足了力气，却不见蜘蛛被踢中后有分毫反应，反倒是自己的脚踝被对方抓住，周身上下顿时露出了无数破绽。

“同风门的武功路子？”蜘蛛面露狐疑之色，扭头朝终陵弃问道：“说起来我还从来不知道你有一个儿子，渡主，这是怎么回事？”

“他是以宁的孩子，我也是才知道不久。”终陵弃说，“以宁把他寄养在同风门，虞令维是他师父。”

“名门正派，挺好的。”蜘蛛说完松开了余十七，手腕用劲将他推了出去，“那么他就更不该掺和到你的那些事里，藤以宁想必也不愿意如此吧。”

余十七抢着说道：“这是我自己做出的选择！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你多大了？”蜘蛛问道。

“十九。”

“十九，是该由自己做决定的时候了。”蜘蛛点头，“那我问你，你知道你爹要在帝都做什么吗？”

“我知道。”

“即便那样会死很多人也在所不惜？”

“每一个人，心中都会有那么一两个愿意为之不惜一切的存在吧。”余十七的内心也为此挣扎过，但他还是找到了说服自己的理由。

蜘蛛的眼神透露出他对这个理由的认可，但出于自己的立场，他还是对余十七劝道：“我希望你好好考虑一下，你和你父亲不一样，你的出身很干净，而忘川的路踏上之后就很难再回头。”

“我没打算走忘川的路，我也会对自己的选择做出判断，感谢大人的肺腑之言，但我们今天恐怕不能善了，所以先说声抱歉了。”余十七说着足下再度发力朝蜘蛛冲了过去。

蜘蛛愣了一下，他在想这个年轻人是不是脑子有问题，明明不是自己的对手，何必要做这种无用功呢，看起来必须要给他点教训才行了。

看准余十七冲过来的动作，蜘蛛不再犹豫，指间星芒闪烁，迅猛地朝着余十七的胸口点去。这是忘川的秘技寒星指，能够在刹那将冰寒真气通过穴位注入对方体内，达到瞬间瓦解敌人的战斗力的目的。

但余十七在接近蜘蛛的时候速度忽然变快了一倍，做出假动作留下了残影晃过了蜘蛛本以为必中的寒星指，近乎贴到了对方怀中。

“好快……”蜘蛛心中暗道不妙，他被余十七先前那记踢腿给误导，错误估算了余十七的速度，导致寒星指在预判上就出现了偏差。

余十七撞入蜘蛛怀中，探手向其面门攻去，忽然听到一声不屑的冷哼，后背遭到手肘猛击，整个人跟着摔倒在地。

“又是刹影步。”冬儿在旁边看得清清楚楚，蜘蛛在千钧一发的时刻利用刹影步挪到了余十七侧面，避开攻击的同时用手肘猛砸了余十七的后背。

余十七倒地之后就地翻滚出去，起身时随手抹去了嘴角的血迹，得意地对蜘蛛笑了出来，同时将手中得到的东西展示给他看。

蜘蛛愣了一下，自己腰间的绣春刀不见了，余十七方才探手攻向面目的那一招居然是虚晃一枪，真正的目的是夺取他的佩刀。

“同风门的拳脚我学得半桶水不到，要对付你果然还需要一件兵器。”余十七说着将绣春刀拔出刀鞘。

绣春刀的刃身瘦长而略有弧度，刀尖穿刺力也十分出众，余十七只需要把它当成一把单刃的剑就可以了，何况在施展一部分同风门的斩击类剑术时用刀也完全没问题。

蜘蛛的脸色冷了下去，他重新将火绳枪举到身前，对余十七道：“年轻人，你在玩火，攻击锦衣卫已经触犯了宸粼铁律，现在收手我可以既往不咎。”

“你这家伙，獐头鼠目，绝非善类。”余十七咬牙切齿，“而且我们之间没有可以妥协的平衡点！大人，同风门有一种可以让人暂时无惧伤痛的内功法门，如果你这一枪不能制伏我，我保证我下一剑会砍到你身上。”

“獐……獐头鼠目？”蜘蛛显然没想到自己的样貌在余十七眼中会被评价得如此不堪，尴尬与愤怒同时出现在了他脸上。

终陵弃在这个时候不合时宜地笑了出来，蜘蛛眉头一皱，短暂地分了神。

余十七便抓住了这个机会前突猛进。

“哥哥！”冬儿惊叫了出来，她漆黑的眸子倒映出了火绳枪枪口喷出的烈焰。

银光流转，空气互相响起清脆的一声“当”，余十七在冲刺中感受到了手腕传来的震动和手中刀刃的嗡嗡回响。

“不可能……”蜘蛛失声叫了出来，手中的火绳枪还冒着硝烟，但他人却愣住了。

方才仿佛十七年前的一幕在眼前重演，眼前披着黑氅的少年仿佛与十七年前出现在帝都的那个披着白袍的少女身影重叠，同样凌厉的眼神，同样出神入化的挥刀轨迹，同样劈开了本不可能劈开的铁弹。

心神遭到巨震的蜘蛛竟然忘了躲闪，被余十七用自己的绣春刀刺中了身体，尽管内着的软甲为他抵挡了很大一部分的伤害，但爆发的紫雷剑气还是让他吐出一大口血。

“柳意……唔哇……”蜘蛛跪在地上，一手撑着地板，一手接住了自己口中吐出的鲜血，抬头用一副“真是服了你了”的无奈眼神望向余十七。

余十七握着刀站在蜘蛛面前犹豫不决，他的呼吸十分急促，因为还心有余悸，说实话他也不清楚自己刚才到底是如何做到的，总之那一刀仿佛有神明相助，居然精准地斩开了火绳枪射出的铁弹。

“这样就两清了。”终陵弃缓缓走过来，示意余十七退开，而后向蜘蛛伸出了手：“要我拉你一把吗？”

蜘蛛拉住了终陵弃递过来的那只沾染血污的手，两个人手上的血迹混到了一处，滴落在地板上形成了一颗颜色有些特别的血点。

“这孩子跟柳意珂学过刀吗？”蜘蛛喃喃问道。

“柳意珂？你说的是那个柳氏的天才剑圣？”终陵弃感到有点意外。

“对……”蜘蛛说着朝余十七望去，“喂，柳意珂是不是你的老师？”

余十七目光一片茫然，他问道：“柳意珂……不是荒芜宗前任代理大宗主吗？三年前我离开同风门加入云中剑时，她已经失踪了……”

蜘蛛看出他的表情并不像在说谎，只好叹了口气。

“十七年前在帝都，我第一次遇见她的时候，便被她一刀挡下了火绳枪的铁弹。”蜘蛛苦笑着说道，“那是个绝世的天才，她的武艺……”

“天下无双。”终陵弃接过话说道，“而且是个武痴。”

“渡主和她也比试过吗？”

“嗯，同样是传自柳氏剑宗的天剑术，在她手中与在我手中，判若云泥。”终陵弃自嘲一笑，“输掉之后她指点了我几招天剑术的要点，作为交换，我带她去寒林寺请慧一师父教了她金刚菩萨脚。”

余十七听着他们的对话，脑海中忽然浮现了一段很久远的记忆，他喃喃说道：“我想起来了……这一刀，我确实看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