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东君府邸,意秋年带阮生衣西行进入铜驼陌。铜驼陌广植桃李,瓦屋园圃,细雨纷纷之时,清景宜人,洛阳八景之一“铜驼暮雨”由此得名。
不过今日晴朗,更适合出行。
洛城繁华,阮生衣自进入铜驼陌后就忍不住东张西望,应接不暇,问道:“意……噢,师,师父,这里是不是每天都这么热闹?”
意秋年得意道:“差不多,但近来要热闹一些。‘山海奇观’之会六年一届,是武林盛事。因为有朝廷支持,不懂武学,凑热闹的人也不在少数。咱们先看一眼,稍后折往城南办第二件事。”
阮生衣乖巧道:“好。”
说到“第二件事”,意秋年在天雷伏魔阵外曾言还有两件要事待办,其实是三件。
第一件是拜访公无疑,已经顺利完成;第三件是折往城南履道坊拜会皇甫行,转达皇甫居一的嘱托。
第二件事与流星门有关,是正宗的武林恩怨,颇有些棘手,意秋年不想让阮生衣牵涉进来,因此有所隐瞒,只说是去公开亭看榜。
考虑到绿袍惹眼,意秋年换了一件灰黑色的衣袍,阮生衣著鸦青裘,头戴一顶紫盖天鹅羽帷帽,手持红剑,面容清冷,却盖不住美貌绝伦,频频引来路人侧目。
阮生衣忽道:“对了意……师父,您曾经提到的‘录名榜’是什么?”
意秋年笑道:“参赛选手名单。”
阮生衣哦了一声,微微笑道:“我的名字肯定没在上面。”
“没事,很快就会录上去了。”意秋年语气高亢,神采飞扬,“后天就是‘山海奇观’的入围赛,我看来自九州四海的选手差不多都在‘录名榜’上了。”
所谓“录名榜”,本来只是简单的参赛选手名单,不过被洛阳城各大赌坊看到商机,这些赌坊开出三十二强赔率,让赌徒投注,其中尤以“大业赌坊”做得最强势。
“大业赌坊有一项最吸引赌民的规则,”意秋年悠悠笑道,“一旦出现黑马,大业赌坊会给中注的赌徒提供截止日期至十六日卯时的洛城数日游,十五日的花灯,很好看。”
“花灯?”阮生衣又听到一件新奇的事。
“对。”意秋年笑道,“四月十五日‘山海奇观’闭幕,有放灯节俗,官民同乐,很热闹,很有趣。”
“那我要拭目以待啦。”阮生衣憧憬一番,心里想到三个人,一个是太乙镇仙门今年的人选,一个是戚寒雨,还有一个是花无双。
“的确值得期待。”意秋年笑了笑,拐着弯道,“小丫头,你平时除了跟别人赌酒斗胜,还会赌点别的吗?”
阮生衣应声道:“意大师,您要投注吗?”
“咳咳,不是说我。”意秋年难掩兴奋,“不过嘛,老夫押到你这个宝,不投注未免暴殄天物。”
阮生衣脸微微一红,应道:“我肯定能进三十二强。”
“不错不错,豪赌要的就是这气势,哈哈哈!”意秋年捋了捋长须,乐不可支,“我记得在路上的时候,你答应借我几百两金,现在正是时候,我全都压在你身上,赚个盆满钵满!”
阮生衣终于知道意秋年之前说赚大钱的深意了,哈哈一笑,拍拍胸口道:“没问题,包在小女子身上!”
“我也是突然想到有这么一桩好事,”意秋年咳了一声,很突然道,“经过深思熟虑,我觉得‘红尘剑深’太过响亮、扎眼,为了让赔率尽量的高,我没经你同意,另外给你报了一个名号。”
“咦?”阮生衣奇道,“这也有用处吗?”
意秋年朝前面伸伸手,笑道:“往前走,快到了。”
人越来越多,阮生衣知道公开亭已在不远处,下意识地加快步伐,终于看到密密麻麻的人头。
而在人头之上,是一块巨大的石碑。
石碑上挂满了月白色的木牌,每块木牌都用浓墨写着三行字。
“恒山,枪,洗炼寒锋陈山河,男,十八岁……”阮生衣的视线落在石碑正中央,看到上面一张木牌,猛地扭头看向意秋年,“意……噢,师,师父您看,是‘洗炼寒锋’!”
意秋年察言观色,笑道:“你好像有疑问。”
阮生衣点点头:“我听法明师兄提到过,‘洗炼寒锋’叫燕池君,这里怎么写的是‘陈山河’?”
意秋年道:“这就是刚才说到的名号的用处了。‘山海奇观’规定每个选手必须取一个雅号,日后闯关成功扬名江湖,就有一个招牌。‘洗炼寒锋’是燕池君所创的枪法,陈山河是燕池君的徒弟,因此也叫‘洗炼寒锋’。”
阮生衣疑道,“这样的话,他岂不是打不出自己的名头?”
“不如换个角度去解释,”意秋年笑道,“这是燕池君要将‘洗炼寒锋’传给爱徒的讯息。小丫头,请记住这个叫‘陈山河’的小鬼,他会是你的劲敌。”
阮生衣默默地点点头,继续在石碑上寻找她关心的三个名字。
“羽流栖神,缥缈仙踪,又是神又是仙的,去看看三十二强有没有她俩,赶紧押宝。”阮生衣听到前边的俩人小声议论,不觉分神,视线游移,寻觅着听到的两个名号。
意秋年在一旁道:“记住这两个选手。”
阮生衣回头一笑,打趣道:“意……哎,师父啊,我一个都不记,让他们记住我。”
意秋年认真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轻忽不得。”
阮生衣脸一红,点点头,笑道:“他们怎么单看名号就去押宝?”
意秋年应道:“这个嘛,神仙中人不易得,所以我才帮你改了雅号,越不显眼越好。”
阮生衣忍住不问自己的新雅号,盯着石碑,从上往下,从右到左,耐心地寻找她想要看到的名字,眼角余光瞥到左边还有白晃晃、黑麻麻的一大片木牌,暗暗头疼。
“啊!有了!”阮生衣终于看到心心念念的三个名字之一,脱口而出。
意秋年也在找一个名字,而且是不希望出现的名字,闻声笑道:“你约了人?”
阮生衣脸一红,目光不由自主地看着石碑上的一块木牌。
木牌上写着:岳阳,剑,洞庭流光花无双,男,十八岁。
“太行?”阮生衣视线停在花无双下方的木牌上。
那块木牌写着:太行山,剑,太行风雪李箸,男,十九岁。
阮生衣心道:花公子说的好友就是此人吗?
“意……噢,没,没事。”阮生衣本想打听打听李箸的来头,话到嘴边却又收住了,许是害怕意秋年看破她暗中留意花无双的心思。
意秋年此时的注意力已被花无双和李箸附近的两块木牌吸引。
银色流星盛威。
涸辙犹欢扬之喜。
“太穷一郎?哈哈。”阮生衣被一个很奇怪的名号吸引,忍不住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