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里克攥紧又松开了手。他不知道该怎么想。他不知道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在这种情况下不是这样。

如此残忍地对待另一个生物似乎是不对的，但埃丽卡已经表明了自己的观点——这些矮人不是好人，而自己之前了解的历史也证实了这一点。

我该怎么办？

埃里克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作为一个十六岁的孩子，根本没有足够的阅历，来告诉他，该怎么做。

当他突然被两条白皙的胳膊搂住脑袋，被拉进埃丽卡等在那里的胸膛时，他感到很惊讶。埃里克浑身僵硬，脊背冰冷，而埃丽卡温暖、巨大的拥抱却把他吞没了。他震惊得什么也不能做，只能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像个人体模特，即使一根手指温柔地拨弄着他的红头发。

“你真是个温柔的孩子，是不是？”埃丽卡说，她的语气几乎像个母亲。“我想我开始明白为什么西尔维娅要求你去纳维亚国立骑士学院了。”

“埃丽卡……”

“别说话，”埃丽卡对他嘘了一声，继续轻抚着他的脑袋。“放松”。

埃里克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想不出如何回答。事实上，他几乎无法思考。

于是他站在那里，让一个女巫抱着似乎是一团矛盾中的他。

出于某种原因，他感到内疚。

尽管他想不出为什么。

…………

这趟旅行已经结束一段时间了，他们并没有前往更深的地下。

莫里森又带他和埃丽卡逛了几个展厅，然后让他们的一等女仆为他们准备晚餐。

吃饭的时候，莫里森和埃丽卡谈了很长时间，不过埃里克注意到女巫的注意力一直在飘忽不定，似乎不能确定她是否听到了对方的话。小贵族也发现了这一点，但他还在滔滔不绝的讲解着，并乐此不疲。

或许之后，他会更加疑惑自己淑女风范、完美教养的高贵妻子，为什么会如此愤怒。

也是在吃饭的时候，埃里克遇见了莫里森的小儿子，是个很特殊的孩子。不过关于这个自命不凡的小家伙，他还是少说为好。

晚饭后，艾伦瑞克在埃里克和埃丽卡回房间之前就截住了他，并和他提起之前约定的对决。经过了白天太多的事，埃里克几乎忘记这个约定，幸好艾伦瑞克提醒了他。

“假如你有空，我希望我们能现在开始这场非正式的对决，”艾伦瑞克说，声音里几乎透着不确定，似乎担心对方拒绝。埃里克想了一会儿，觉得一场练习听起来确实不错。这将给他一个机会来测试这个年轻人的能力，尤其是对方代表着那些不接受正式的学院教育的贵族。

了解你潜在敌人的能力总是好的。

而艾伦瑞克的确是一个潜在的敌人，他对这个男孩一无所知，但这并不能改变他是个贵族的事实。埃里克还没有遇到一个值得信赖的贵族，他真心怀疑自己永远也不会遇到这样的人。

艾伦瑞克领埃里克来到一个大训练场，虽然不像纳维亚王国骑士学院的那间那样奢华，但它仍具有一种朴素的优雅，墙上挂着的许多挂毯为原本单调的房间增添了一点色彩。

训练场的布局同样不像在学院，这个大厅没有中间的圆台和专业的用以模仿各种环境的地板。它只是一个由大石块组成的瓷砖地板。

“你试图保护那个小矮人，这是很不寻常的行为。”艾伦瑞克一边说，一边研究着放在墙边的许多武器。“我很惊讶。”

"是啊，可你不是唯一一个这么说的。"埃里克咕哝了一声，看着年轻人决定用什么武器。站在一旁的埃丽卡和莫里森低声说话，尽管那个人似乎更注意女巫的胸部，而不是她的话。

我不知道莫里森的妻子看到这个会怎么想。埃里克沉思了一下，然后哼了一声。她可能已经知道了，如果她对埃丽卡的恨是一个迹象的话。

“你是说你和其他人一样对自己的行为感到吃惊？”艾伦瑞克问道。

“我……我想是这样的。”

“好吧，我之前以为骑士都是非常坚定的，无论自己的做法是对的，还是错的。”

“我只是候补骑士。”

埃里克还是搞不清楚，当他试图保护那个小矮人的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没有真正的理由去关心他们这类人的遭遇。他们是一个暴力的种族，如果不受人类统治，几个世纪前他们就会把自己撕裂。

从这个角度来看，在人类出现之前的几个世纪里，矮人对自己所做的一切，与他们在那里所做的一切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那么，我为什么这么在乎呢？

“你就是个怪物！像你和你妈妈这样的怪胎，唯一的用处就是快去干活和用来嫖娼！”一些遥远的回忆响在埃里克的耳边，这是那些人曾经的咒骂。

埃里克捏了捏鼻梁，闭上了眼睛。他的脑袋就像一只攻城锤在脑袋里不停地敲打。他咬紧牙关，忍着疼痛。记忆很快就消失了，痛苦也随之消失了。

"我想我就是不喜欢无谓的暴力。"埃里克终于说。“保护自己，或者与有能力反击的人战斗是一回事，但与不能保护自己的人战斗是错误的。这并不荣耀和光彩。”

“嗯，我想是的。”艾伦瑞克终于拿起了他选择的武器，他拿着一个很细的镰刀形状的单刃武器，实验性地挥舞了几下，测试它的重量和平衡。

这种特殊的武器非常难控制，需要长久且专业的训练才能掌控，否则伤到自己的概率比伤到敌人更大。埃里克注意到他的姿势非常优美。他显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并且对此相当熟练。

“不过，这么说吧，那些只是矮人。他们又不是人，没必要把我们的荣誉放在他们身上。”艾伦瑞克补充道。

"是啊。"埃里克表示同意，尽管他听起来并不怎么高兴。“我想你是对的。”

“对的。”艾伦瑞克朝埃里克笑了笑。“那么，我们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