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也——!!!”
虎杖呐喊着, 像是终于从某个恐怖的梦魇中挣脱而出,他猛地睁开双眼。
“吵死了。”一道女?声响起。
虎杖额上?布满了冷汗,他绷直了身?体坐在医疗床上?,怔怔地望向声源处。似乎还未弄明白, 他是如?何结束了混乱的那一夜, 从几乎沦为废墟的酒店空中花园回到?了高专。
看着床上?的一年级术师双目发直的可怜糗样, 刚刚完成治疗的家入硝子叹了口气, 难得心软地走上?前, 拍了拍虎杖的肩膀:“放心吧, 照桥君现在人就在高专, 不过……”
然而,没等家入把话说完, 虎杖一举从床上?跃下, 飞似的冲向医疗室的大?门。
他焦急的脚步被拦下了。
看着驻守在医疗室门外, 身?着御三家道服的两名?陌生术师, 虎杖皱紧了眉:“两位……先生,麻烦让一让,我现在有必须要去做的事。”
两人没有理会虎杖的请求,他们语气冷硬:“虎杖君, 请在此等候。”
虎杖正想要硬闯,他的余光看见了从走廊尽头走近的吉野顺平的身?影。
“顺平——!”
此时?的吉野拖着蹒跚的步伐,他身?上?满是诅咒留下的硝烟的痕迹。在听见虎杖的呼唤后,他只来得及勾起沉甸甸的嘴角, 露出一个疲惫的笑容。
虎杖的不安开始逐渐的扩大?, 几乎已经在他心头形成了笃定的答案。
陪伴了他一段特?别而幸福的时?光的高专,向来是静谧的。或者说,即便是偶尔的喧哗, 也该是他们这?群年轻术师凑在一起惹出的热闹。
绝不会像今日?,遥遥传来的无数匆忙而沉重的脚步声中,竟还夹杂着低泣和痛呼。
果不其然,当吉野走到?医疗室门前,他的目光越过虎杖,径直看向了双臂抱在胸前的家入。
少年的嗓音已是经历过战场的沙哑:“家入老师,伤者已全部?妥善安置,唯独那位京都前来支援的术师被诅咒腐蚀的伤势仍不见好转,还需家入老师你再进行?治疗……”
“我知道了。”
家入抬手捏一捏眉心,她叹了口气,率先离开了。
两名?驻守在门口的术师没有阻拦,可见他们需要软禁的目标,从一开始就只有虎杖一人。
虎杖再也按捺不住,顶着门口两人饱含压迫的监视,焦急地问道:“顺平,到?底发生了什么——?”
吉野张了张口,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只沉默着从口袋里拿出他屏幕已经碎成蛛网,堪堪能使?用的手机,点开一则新闻播报,将屏幕横在了虎杖眼前。
只见向来专业的新闻播音员已然控制不住自身?的恐惧,他的声音颤抖着,向众人播报着今日?凌晨,于新宿所发生动.乱。
那是地狱般的景象。
尽管被各路监控摄像记录下来的现场混乱而模糊,但这?丝毫不能减弱那群仿若从某处虚空的虫洞中沸腾涌出的诅咒,所带来的视觉的冲击。
无数形容恐怖的诅咒嘶吼着,带着他们将人类屠.戮殆尽的目的,捕捉夜不归宿的行?人,钻进各式各样的建筑里。
瞬间,本该沉睡在梦中的午夜,已全然被尖叫和死亡所笼罩。
“怎、怎么会这?样……”
虎杖喃喃着。
而虎杖并不知道的是,在两面宿傩夺取了他身?体的使?用权,引发那一场使?五条悟展开了生得领域,夏油杰释放出他降服的特?级咒灵的大?混战之后——
羂索出现了。
他像是早在背地里就与加茂枝达成了协议,否则,他绝不可能不差毫厘的现身?,且无比顺利地完成他的计划。
羂索先是以秘术设下了帐,将整个新宿区都纳入其中。他还打开了一扇门,这?扇门连接了薨星宫被镇守的地下墓场。
那儿?沉睡着千年前咒灵之战中,来不及被祓除,只将它们驱赶圈禁在一起用符咒镇压的无数诅咒。
如?今,它们全部?被羂索唤醒,并通过这?扇打开的门,开始了它们的杀戮。
这?绝非一件轻易能完成的事,哪怕以羂索的实力,他也无法冲破薨星宫源属于天元咒力的结界——但是,若是能让咒术界最强、诅咒之王与盘星教教主,他们三人同时?短暂的抛弃理智,愤怒地干上?一架的话。
借助三者对战时?所产生的咒压,羂索最终达成了他的目的。
也正是因为处在羂索特?殊咒力的帐内,通常人类不可视的诅咒,也变得具现化,从而被摄像头记录了下来。
这?则新闻并不长,就快结束的时?候,一则电话打到?了吉野的手机上?,页面跳转出去的同时?,也将虎杖惊醒。
虎杖听见那两名?看守他的术师的其中一人,也接到?了一通电话。
“我知道了。”
吉野收起手机,他注视着虎杖:“悠仁,我们走吧……是夜蛾校长在等我们。”
那两名?术师冷哼一声,终是不甘不愿地放了行?。
虎杖快步跟在吉野身?后,两人以最快的速度抵达了夜蛾告知他们前来的会议室。
甫一推开门,虎杖便意想不到?地同禅院直哉对上?视线。
这?位新上?任的禅院家代家主,一如?虎杖记忆中那样,板着一张臭脸。
但距离上?次,也就是虎杖撞见禅院直哉被五条老师揍进湖里的那一次,萦绕在前者周身?欠扁而嚣张的锐利已经被修剪掉了锋芒。
禅院直哉看上?去已经像一个合格的家主了——至于他是如?何在短时?间内,以如?何痛苦而坚韧的意志夺取到?家主的位置。想来这?道背后的真相,禅院直哉也只会咬紧牙关,发誓绝不会让任何一个人知晓。
就比如?,此时?同处会议室中的一名?陌生术师,忽然同禅院直哉搭话,不怀好意地打探起不久前突生重病的禅院直毗人。
禅院直哉不过是冷冷地一瞥,那周身?的气场甚至让肇事者隐约有一瞬的瑟缩。
禅院直哉没有去到?会议室中心,预留给他的位置上?就坐。他靠在距离最远的一扇拉门上?,抱臂不语。
加茂宪纪与他点头示意。
禅院直哉抬了抬下巴,之后便将目光放在一旁的乐岩寺嘉伸身?上?,而他毫不掩饰目光中的“这?老不死居然还在”的厌恶和感慨。
虎杖和吉野自觉地走到?夜蛾身?后,除了前方抱着头盔,懒懒地冲他们抛了个wink的九十九由基外,虎杖发觉,在场便再没有他认识的人了。
无视其余人不善的打量,虎杖正感到?疑惑——毕竟加茂宪纪、禅院直哉的到?场,意味着这?是一场御三家必须参与的会议。
可五条老师并不在场。
下一秒,虎杖听见身?前的夜蛾校长开口道:“那么,让我们开始吧——关于如?何找到?羂索和加茂枝的踪迹,尽快将悟带回来……”
听见回荡在山林中,显得格外凄厉的鸟鸣,依旧使?用着加茂枝马甲的郁也维持着面上?的高冷,心里忍不住吐槽——
所以身?为反派,他们的据点除了废弃的下水道就剩下深山里的破庙可以选择了吗?!
即便不是为了要维持加茂枝洁癖的人设,跟着羂索一脚深一脚浅,踏在雨后落叶泥泞的山路上?的郁也,也不禁心生怨念。
顶着真人壳子的羂索就跟背后长了眼睛似的,他扭过头来,对着郁也亲昵地笑了笑:“加茂君,就快到?了。”
郁也抬头远眺,他已经瞥见了那座破败神社前只余干涸池井的水手舍,以及通往拜殿的参道上?被绘制出的庞大?咒阵的红光。
而那具封印了五条悟的特?级咒具狱门疆,正剧烈地震颤着漂浮在半空。
十米之外,郁也打量着这?个只有他巴掌大?的咒具,好奇着五条悟一米九的大?个头,会是以什么样的姿势被封印在里面。
郁也并没有亲眼见到?羂索封印五条悟的过程,毕竟那晚的空中花园实在是太混乱了——甚至,郁也从一开始就不认为羂索能够成功。
毕竟,五条悟这?个男的别的不行?,实力可是很行?的。
这?也是郁也会同意和羂索合作的原因。
顶着真人壳子的羂索,打从一出场就笑眯眯的,怎么看都是一副诡计多端大?反派样。
与羂索合作,郁也不仅要担心自己会不会被他一边笑着说“合作伙伴走好呀”,一边从背后被踹上?一脚,还要担心被他利用着捅下天大?的篓子,伤害了不想伤害的人不说,讲不定世界都被他毁灭了。
然而,彼时?的郁也实在是太绝望了,他想要复活因保护他而被祓除的胀相,便只有向羂索求助。
——但不应该啊!
郁也有些想不通,五条悟这?个最强怎么会被区区个特?级咒具给困住。
而羂索好像不止后脑勺上?多长了双眼睛,他的眼睛仿佛更能看穿郁也心中所想。
他依旧笑眯眯地:“加茂君,是对五条君感到?心疼了吗?”
一听见这?话,郁也赶忙支棱起他半路出家的反派派头,高冷道:“羂索,别说这?种?无聊的话。”
羂索这?个时?候就像个爱好世界和平,巴不得有情人终成眷属的好心人,他对郁也道:“那不如?就让加茂君与五条君见上?一面吧——”
空气中泛出一道肉眼不可见的涟漪,瞬间,一道血月高高攀升至神社正对的夜空。
昏黄晦涩的光亮穿透本殿破败的屋瓦,洒落在那抹银色上?。
郁也不知道五条悟在这?段被封印的时?间内发生了什么——狱门疆剥夺了被封印者的咒力,并根据被封印者内心的渴望构建出相应的幻境,让人沉浸其中,模糊掉时?间的概念,再也无法从封印中逃脱。
而在郁也被羂索送进来之前,五条悟仿佛在那段幻境中经历了一场鏖战,他的制服外套已经被撕碎了,身?上?的白衬衫满是硝烟的痕迹。
眼罩不知道扔哪儿?去了,瞳仁的湛蓝从他被打湿垂下的银发间透出来。
有什么滴落在地的细微的声响。
郁也这?才?惊讶地发现,是五条悟受伤了——这?几乎是不可思议的事,毕竟在五条悟学会自动开启无下限术式后,就再没什么能够对他的身?体造成伤害。
可此刻银发术师的额角正在流血,那抹在他俊美而苍白的面庞上?,红得刺眼的鲜血,宛若泪水,擦过他的眼角,缓缓坠落。
郁也不安地挪动了双脚。
察觉到?郁也闹出来的动静,那双原本是黯然地,死海一般注视着虚空的双眸,瞬间锁定了郁也。
郁也无法辨别的欣喜、哀伤,乃至令他恐惧的疯狂和偏执,种?种?情绪在那抹湛蓝里一闪而过。
“枝……”
五条悟凌乱而脆弱,他喃喃地叫着加茂枝的名?字,撑着他伤痕累累的身?体,挣扎着站起来。
他做出了过去无数次想要,但始终没能做到?的事——拼尽最后的力气,坚定地走向郁也。
然而,在同郁也一步之遥的距离,银发的术师却支撑不住地倒下了。
在肉.体沉闷砸在地上?的同时?,郁也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这?时?,一只手——一只骨节分明,轻易结印出无数精妙复杂的术式,祓除过数不清恐怖诅咒的手,飞快地伸出,颤抖着,就连手背的青筋都鼓起,紧紧地抓住了郁也的脚踝。
倒在地上?的五条悟抬起头,他就用这?张蹭满灰烬和血痕的面容,自下而上?地望着郁也。
他说:“枝,不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