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腿肚发抖但还坚持着开枪,只是步枪对野牦牛造成的伤害仅仅在表皮,旺杰哪里有发疯的野牦牛跑得快,眼看就要追上,野牦牛已经开始低头把锋利的犄角对准自己,旺杰把心一横也不跑了,从腰间拔出匕首,准备临死前再和野牦牛较量较量,只是忘记了2寸厚的牛皮岂是这小小的匕首能划得开的。
就在旺杰屈腿低身准备跃起时,冲到眼前的野牦牛却摔倒了,由于速度太快,倒地后仍在草地上滑了七八丈,堪堪停在旺杰面前,一只尖角就在旺杰小腹前只差一指的距离,还在轻微晃动。原来野牦牛的前足踩进了旱獭的洞穴,在全身冲力之下当时就断了,停下后几次挣扎却也站不起来,旺杰退后几步倒坐在草地上,其他同伴涌上来近距离开枪,多是瞄准眼睛耳朵这些脆弱地方,十几枪才终于让这个庞然大物断气。众人惊魂甫定,商量着如何处置野牦牛时才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情,其实野牦牛没有用处,若在牧区,野牦牛皮晾干后可以当菜板用,即使砍剁上四五十年也毫无问题,野牦牛的舌头上生有一层肉齿,可以轻松地舔食很硬的植物,也可以把舌头晒干给女人当梳子用,梳上三代女人的头发也是常有的,就是肉质粗硬,可能除了狼,没有人喜欢野牦牛的肉。
费了半天心血打了个没用的家伙,旺杰也为自己的冲动感到后怕,为了取信马丙笃,旺杰让人割下牛头带回来以供验证,只是割头比打牛更费事,几个人打猎总用了六个小时,其中割牛头就折腾了四个小时。
马丙笃听完这个经过笑出声来,又夸奖了旺杰等人的勇猛,看着这块牛头,就让旺杰再辛苦一下,剥皮去肉把头骨熬洗出来,准备带回去给杨虎城做个纪念。
晚饭是整块的手抓羊肉,人人吃得鲜美,就连伍泰西也吃了一大碗羊肉羹,吃完还在赵如琢和葛凤兰的搀扶下站起来迈出几步,这就是可喜的进步,除了白先生刀伤较深还在侧躺着,迷糊也已恢复正常,多出的羊肉马丙笃让一起煮好,等多布出来当即就能吃上。
现在虽然是出洞后的第二夜,但昨夜几人意识未清,今晚在白塔寺里终于放下紧绷的戒备心,更有队友守夜放哨,所以基本还睡得安稳踏实。马丙笃白天忙碌找事还未觉出什么,现在躺下闭眼后,唐之贻和曲珍的面容交替出现,不敢再闭眼睡下去,索性把心力用在计算返程时日上,不知甲尔多以后的草地沼泽现在能否通行,难道还要向北通过青海马家军的防区?杨主任在位时就不好交涉,更别说现在了,以马步芳的为人不定还要生出什么事端,要么择路再回康定?只希望归途勿生枝节……
天亮时,马丙笃又看了伍泰西和白先生,伍泰西精神体力好了多半,不用人扶也能在经堂中行走如常,白先生换过药后咬牙站起来走了两圈,筋骨活动开比昨天感觉强出许多,毕竟行伍之人对这种刀枪伤口不太在意,军队中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只要能走动就是轻伤。
看时间中午已过,马丙笃放心不下多布,让迷糊照看白先生,自己带着黑头和小道士进洞去看看,曹证刚好提出带人进去伐树,于是一伙人就又钻进洞中。
这是马丙笃第三次进来了,第一次简单侦察进入即返,第二次在里面停留了五天,十二个人两人死亡、两人失踪,还有一人重伤,并且所有活着的人出洞时都昏倒,自己也差点陷入幻觉丧命在黑色莲花旁边,人人经历一场生死大劫,这第三次进来的感觉恍如隔世,在洞厅的青铜桃花处特意听了两遍乐曲,曹证和伐木队员先行进去砍树,马丙笃闭目沉浸在飘渺的音乐中心情安宁不少,正要继续前进,洞里远远传来曹证的脚步声和大喊声:“队长,多布长官出来了!”
黑头站得近,当先冲进洞内,险些和曹证撞在一起,曹证出来后喘着气指着洞内说:“多长官回来了,两个人找到都死了。”马丙笃心中一凛,跑进洞口来到吊桥边,只见多布和几个搜索队员坐在地上喘着粗气,估计间断进洞两天多在过桥时也有了虚软反应,中间摆放着两具藏族队员的尸体,马丙笃向多布点头示意,然后蹲下观察两具尸身,第一具口边有白沫痕迹,脸色煞白,与曲珍的症状极为相似,想必也是吃了黑色莲花或是其他有毒之物,另一具就蹊跷了,与岛上第一个被害队员完全相似,左胸插着一柄匕首直至心脏。马丙笃尽管对失踪两人有了最坏预计,但此时真正看到朝夕相处几十天的队友横尸眼前,心中一阵绞痛无力坐下,多布这时缓过气来,讲起搜索的经过:
昨天上午,多布等人到达林中,由于进来过两次对环境有了熟知,六个人在林间组成两排散兵队形搜索前进,直找到曲珍葬身处的那间石屋,在石屋周围的一个方向果然发现了有人经过的痕迹,于是加强警戒继续搜索,发现了林中另一处完全相同的漆黑石屋,由于石屋周围是白石铺就的坪地,所以很容易就发现了第三个人的脚印,两名队员的脚印踩在这个陌生脚印之上,看来是跟踪这个人到此。
多布命令大家把石屋包围起来,自己持枪从侧面上前贴着站在石屋门外,示意远方的队员喊话,等屋内有动静后自己再决定是否突然出手,几遍喊话后石屋内没有反应,多布就命人点上火把摸了进去,与先前的石屋相同,正中也是座方坑,不消说方坑下同样生着一朵黑色莲花,就在快到地面的台阶上看到两名队员趴着一动不动,查看后发现二人早已气绝,多布知道坑中的莲花邪门能致人幻觉,于是全体撤出石屋,在附近仔细搜索却没有了第三个人的痕迹,只能原路出洞,由于抬着两具遗体穿行艰难,所以在林中耽搁了一夜,第二天中午才到桥边,刚好遇到了带人砍柴的曹证,加上原来接应的人,刚好把多布等人迅速保护过桥,多布在过桥时第一次感觉到头晕和下肢无力,但尚未到昏迷的地步,若是多停留一天再通过,眩晕定会加重了。
马丙笃看着这两位遇难的队友,开口问多布:“你发现他们时,头向哪边?”
多布没有多想:“头向上的,估计中毒的先是了,扶着向上走时遇到凶手的。”
马丙笃又说:“你确定第三个人的脚印没有出来?难道还在石屋中?”
多布坚决摇头:“没有脚印出来,石屋里小小的,藏人的不行。”
马丙笃把匕首拔出翻看:“这个凶手杀人都是用被害者的刀子,以他这么高强的功夫,偷袭之下一击必中,何必多此一举呢?”刚要放下匕首,却看见遗体的右手,不禁瞪大了眼,把遗体略有僵硬的胳膊抬起,死者的右手食指弯曲做了一个熟悉的‘9’字,多布还不清楚有什么特别,马丙笃就说第一位遇害队员死时同样做着这个手势,问多布是否知道什么内情,多布苦想半天也不清楚,自己麾下的藏族士兵尽管不用阿拉伯数字,但也多少认识0到9这几个数字,难道这个凶手和9有关?身上纹有9字?或者凶手的食指有什么特别?
个人原因过于奇怪,一众人无法再想,多布准备把尸体带出去找地方天葬,马丙笃挥手示意众人散开,把担心此处有传染恶疾的事情单独说给多布,并说尸体最好不要带出去,就地掩埋才是上策,就算我们也要在白塔寺观察十天以上,所有队员均无发病迹象方能离开返回康定。多布知道这方面得听马丙笃的安排,若冒然带了不明疾病回到康定,引起大量民众死亡绝不是小事,几十年前理塘、白玉方向就有过鼠疫绝掉整个部落的先例。
多布和马丙笃商量之后才发现这里无处可埋,若再把遗体运过桥埋在林中,众人的危险太大,又不能抬出洞外,最后干脆决定把两位队员埋在那处绘有海水江崖的山隙中。众人依言将队友的尸身抬进山隙,整理好衣容,四下找来石块将山隙垒起封堵,马丙笃望着桥那边的隐隐密林,想着跟随自己进洞考察的队友埋在岛上,而曲珍这个意属自己的美丽少女也魂消林间,现在又亲手葬送两位藏族队员,再出洞后遥隔万里,自己断无回来祭奠的可能,心中悲怅,向小道士要过刺刀,在山隙边上慢慢刻下一行字迹。
同时让小道士采集了一大把桥边的茜草,找块下凹的石头将茜草根捣烂,待黄色的根液渗出后马丙笃用刀在自己左臂上一划,将如注鲜血滴到茜草根液上,此时也不知疼痛,右手折断一截灌木枝,蘸着混有自己血液的草汁在刚刻过的地方涂抹填色 ‘国民革命军第十七路军特遣队马丙笃泣葬袍泽于此,民国二十六年六月’。
此时太阳下山,白云瞬间转为黑雾向下坠落,天光消失,冷气袭人,远远看着丛林又一次被吞没,马丙笃虎目含泪,掏出手枪,向头顶即将坠下的黑雾连开三枪,三颗子弹把满腔悲愤喷射进沉重的黑暗之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