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婶,您也晓得,您这侄孙女年纪尚幼,婚姻之事,现下言之还太早……”初瑜淡淡地说道。
虽说眼前这人是长辈,可关系到女儿的终身大事,她绝对不会允许旁人插手。
富察氏没想到向来好脾气的初瑜,如此落下脸,神色讪讪的,道:“侄孙女已经是豆蔻之年,哪里还小?我知道你舍不得,可谁家的女孩儿能留一辈子。我不是夸口,虽说府上富贵,可我们富察家曰子也过得去,我这堂弟又是御前当差,人品相貌都没的说。”说到最后,话中露出几分得色。
她确实有底气这么说,富察家现下有着大学士,还有即将嫁入宫廷的皇子嫡妃。
四皇子身份不同,若无意外,四皇子嫡妃就是未来的皇后。
富察家本就是八旗勋贵大族,往后成了皇亲国戚,风光更是势不可挡。
初瑜闻言,只觉得心下更加恼怒,面色淡淡的,道:“十二婶厚爱,侄女感激不尽,只是额驸早就有话,儿女都要多教养几年,晚些嫁娶,所以侄女说提这个还太早。”
富察氏说了一气,见初瑜丝毫不松口,心中不快,却也没有发作。
曹颙已经使人往内宅传话,富察氏听说丈夫先行一步,心中诧异不已,也就坐不住,起身告辞了。
本是“恶客”,初瑜当然也就没有留客的心情。不管礼仪所限,依旧是送到二门外,看着富察氏的轿子离去,她才转身。
回到梧桐苑,她失去平素的淡定,脸上带了寒霜。
张义家的见状,带了几分小心问道:“夫人,莫非镇国公夫人提及的那个侄儿有什么不堪之处?”
一家女,百家求。
按理来说,亲戚长辈上来提亲,即便心中不愿意,也不过是婉拒而已,何至于如此气恼?
除非,男方有什么不足之处,那才是对女方的轻慢与得罪。
张义家的想起自己的小格格,心里顿时柔软几分。
明明是样样出色,可因小时候眼疾的缘故,在外人看来,就是身有不足。这两年虽有人提及结亲的事,可多是为了曹家的权势来的,实没有妥当的人选。
初瑜冷哼一声,道:“若是有不堪之处,也不会补了侍卫缺,在御前当差。既然她敢夸成一朵花似的,品貌想来是不错的。”
张义家的听了,有些糊涂,既然对方并无不好,那为何自己主子对这门亲事如此反感。
说起来,曹家根基有限,富察家才是真正的八旗大族。
加上男方是四皇子妃的胞兄,未来的国舅,这门亲事,论起来并不委屈自家小格格。
只因自家小格格是王府的外孙女,要不然单说曹家的闺女,许给富察家还算是高攀。
“若是他们只为了结亲,我自然不会说什么。可他们藏了见不得人的心思,我怎么能允许他们算计曹家?”初瑜带了几分怒意道:“这哪里是结亲,这是打折结亲的幌子,想要拉我们上他们富察家的船。还没出皇后,就摆出国戚的谱来,算什么东西?”
张义家的闻言,恍然大悟:“这样说了,他们想与这边结亲,为的是拉拢五姑奶奶?”
曹五儿在阿哥所,虽没有所出,也不算得四皇子的宠爱,可因行事有度,甚得皇后与熹妃娘娘的欢心,早提了庶福晋,掌着阿哥所内务。
初瑜摇头道:“若只是单单拉拢还好,想要求取天慧未尝没有想要牵制这边的意思。五儿虽现下只是庶福晋,可在四皇子身边侍候的时候长,兄姊如今又居高位,只要生下一男半女,抬个侧福晋并不是难事。富察家想来也是看到这点,才未雨绸缪,想到结亲这一遭……”
前院,客厅。
十六爷并没有久留,拜托完曹颙之后就回王府了。
对于自己曾宠爱多年的庶长子,十六阿哥的心情很是复杂。一方面想要好好待他,一方面又不怪他受了太福晋的撺掇对嫡母不亲近。
早先,他只盼着儿子早曰及冠,好向皇上请封。
十三爷的庶长子,皇上都封了贝勒;他若是厚着脸面,央求央求皇上,弘普的爵位也当不会低。
毕竟,他嫡子年幼,早年一直将弘普当继承人养的,谁都晓得弘普曾是他的心尖子。
没想到,弘普却同弘皙搅合到一块儿,还在御前挂了号,这让他担心不已。
要是真惹得皇上厌弃,等到请封时,别说是贝勒贝子,就是想要请封国公也未必顺利。
他回到王府,直接去了书房,叫人去传弘普过来。
弘普的脸上,不在是少年的张扬与得意。原本就不丰腴的面容,又清减许多,脸色有些青白,看着没什么精神;眼睛里有些红血丝,眼圈发黑,带了几分疲惫。
十六阿哥见状,不由皱眉,喝道:“这是什么鬼样子?昨儿又出去吃酒了?”
“阿玛……”弘普垂手,不敢直视十六爷的眼睛,低声道:“有个饭局,多吃了几盅……”
十六爷闻言,咬牙道:“饭局?理郡王做东?”
弘普一愣,似乎不明白为何父亲会关心起小一辈的交往来。等到十六爷瞪他,才小声应道:“是理郡王请客,正赶上昨儿发下半年的钱粮,大家就起哄吃大户。理郡王向来慷慨,又有其他王府的哥哥们,儿子实在拒绝不了,就被拉去了。”
宗室的阿哥们,既聚到一起,哪里就只有吃喝这么简单?还不知怎么荒唐。
十六爷也曾年轻过,晓得这里面的门道,看着儿子,面色不善道:“你是今儿才回王府的?”
弘普目光闪烁,却也不敢掰谎话,硬着头皮道:“昨儿吃酒吃得晚了,今早才回来。”
十六爷看着畏畏缩缩的儿子,心中说不出什么感觉,冷声道:“既是留在外头过夜,定有爷们的乐呵,是赌了,还是瓢了?”
他语气不善,弘普立时一哆嗦,“扑通”一声跪下道:“只是贪杯多吃了酒,并不敢胡为,丢阿玛的脸面。”
十六爷闻言,神情稍缓,点点头道:“记得不丢爷这张老脸就好。只是你也太糊涂,弘皙是什么身份,避之不及,哪里是能沾的?今儿皇上还为这个发火,还点了你的名。为了不让皇上厌弃你,这顿家法是免不了的。”
弘普脸色发白,心中惊骇不已,却也只能面带感激地谢过十六爷。
看到儿子眼中的阴郁,同神情并不相符的暮气,十六爷的心情也跟着沉重起来。
他按捺住心情,冷了脸,扬声唤人进来,将弘普拖下去打板子。
前院闹出这么大动静,少不得惊动十六福晋。
虽说因儿子的缘故,对弘普多有提防,可十六福晋身为嫡母,也不好不闻不问。
等她走到前院,弘普的板子已经打完了,被送到祠堂抄经。
十六福晋只看到弘普搀扶而去的背影,还有衣衫后鲜红的血渍。
十六福晋看得心惊肉跳,生不出幸灾乐祸的心思,带了几分小心到书房。
十六爷坐在书案后愣神,十六福晋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他都没有发现。
许久没见丈夫又这般为难的时候,却是为了庶长子,十六福晋心中不免有些泛酸,面上却是不显,轻咳了一声,道:“爷,大热天的,怎么就动起板子来?若是有什么不是,也要耐心多说两句,二阿哥这些曰子病才好些,身子哪里经得起这个?”
十六爷闻言,抬起头来:“眼瞅着弘普又清减了,往年苦夏也没见瘦成这样,太医怎么说?”
这话虽没有指责之意,可听在十六福晋耳中依旧有些不顺耳。
她不动神色,道:“只说脾胃有些不调,一直用着三清汤。”
十六爷点点头,不再说什么,也没有同妻子解释打弘普板子的理由。
十六福晋犹豫了一下,没有说什么求情的话。
夫妻多年,她晓得丈夫不喜欢虚头八脑那一套,也晓得丈夫不是硬心肠的人。
她叹了口气,请十六爷回内宅更衣。抽空的时候,她少不得安排人往祠堂送冰盆与伤药。
她晓得,丈夫乐意见她厚待庶子。
尤其是她生下嫡子后,丈夫在疏远庶长子的时候,也无时无刻不在观察她……曹家,梧桐苑,上房。
“富察家,可是傅恒?”曹颙听说十二福晋有为娘家堂弟提亲之意,不由诧异出声。
这回轮到初瑜疑惑了:“傅恒?行几?听着十二婶的意思,是给富察家三房次子傅清提亲,说起次子,因三房长子早夭,这傅清是三房实际上的长子,是四皇子妃的胞兄。”
“胞兄啊!”曹颙闻言,有些失望。
他还以为既然是富察家提亲,对方是历史上有名的国舅傅恒,却忘了那位是富察氏幼弟,现下即便落地,也还是孩童。
见丈夫似乎对富察家颇有好感,初瑜不由皱眉道:“老爷,富察家世家大族,是出了名得人丁兴旺,富察家三房有九子两女。”
这个时候,人丁兴旺,背后多代表着妻妾成群。
这也是初瑜不考虑富察家亲事的缘故,世家大族的媳妇不易做,长媳更要苦熬。她心疼女儿,哪里会舍得女儿去吃这个苦……
(未完待续)